攻第一次见到受的时候，攻还没有习惯戴上假笑的面具，只是个孤僻叛逆的青少年。那一年夏令营，攻刻意把自己落在参观队伍的末尾，听着研究员滔滔不绝的讲解，心里直翻白眼；昨天晚上，他用三个小时扒干净了实验室在星网上的的所有公开内容。攻今天参观，只是为了就近一观那些精妙的仪器，不是为了听人讲解一些自己心知肚明的废话的。

攻找到机会，在一处路口悄悄脱队，他在视网膜屏幕上调出地图，瞥了一眼时间：还有六个小时，那愚蠢的队伍才会在镜头前开始傻笑，足够自己尽情游览了。

尽管后来的意外证明，脱队才是极其愚蠢的选择，但攻并不承认——的确，饥肠辘辘的实验体出逃，本就是极小概率事件，而它会从通风管道的破洞掉出，恰好落在攻十米处的前方的可能性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攻发誓，他那时的速度，绝对远超体能测试的最好分数；攻觉得自己当时逃了有一辈子那么久，但监控显示，不过三十秒，虫子的捕食螯就已经贴在了攻的后背上。

第三十点零二六秒，受从天而降。

攻看呆了，不止因为天花板上的大洞，以及被碾成碎壳的实验体，他看见受半裸着上身，胸前还接着几根传感器，非人般完美的面容上是超然的冷静：“不必害怕，你已经安全了。我从属于部队，在楼上接受一些……嗯，例行的身体检查，然后注意到这里的骚动。”受很快地扫视了一下惨烈的现场，“这一切会有人处理，你只是受害者。你的看护人是谁？”

攻听见天花板的破洞上传来喊话声，攻听不真切，但受似乎听得很清楚。受转头对攻说：“我需要回去了，两分钟后会有人带你离开，不要乱动，也不要碰虫子，它的液体没有毒，但很难洗掉。”

受跳起来，轻巧地勾住卷曲的钢板，将自己拉离重力的束缚，攻看着受消失在洞里，最后留在视野里的，是受裸露后腰上的编号刺青。

攻少年时期的梦大半被受占据，那些流畅而光洁的肌肉线条，那双沉静如黑曜石的眼睛，攻没有办法忘记，他决心要弄清受的事情。

攻很聪明，当他不想反社会的时候，他可以表现得魅力十足，挂上得体的微笑，在合适的时机展露不凡的谈吐。为了获得查询那串编号的权限，攻忍着恶心爬上了帝国的高位，中枢不愧是中枢，将攻派去辅助帝国与联盟的利益交涉，让攻在戴好微笑面具的同时，满腹的毒液也有了喷溅的对象。

在一次晋升后，攻迫不及待地再一次输入了那串编号，而中枢传来的资料令攻难以克制兴奋——资料表明，受曾经出身于高门，但他自愿接受了帝国的身体改造；这意味着受享有超然的社会地位，因为毫无疑问，这人为帝国和帝国的子民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也意味着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受的身份是财产而非人类，足够攻在其中做些文章了。

受是因伤退役，某颗异星上有未探明的腐蚀大气，烧毁了他的整套呼吸系统 替换的人工器官给予受正常生活的能力，但与长期改造的身体配合得并不默契。受被评估为失去高危战斗能力。这是完全公正的评估，攻只是恰好在评估前和相关负责人共进了晚餐。受可以选择用养老金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但他显然不安于做一只社会蛀虫，所以向中枢提交了报告，希望得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攻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首先设法搅黄了中枢派来的工作邀请；对于一些不长眼的、凑上来想要购买受的富豪，则笑着向他们露出毒牙。受一无所知，只是对于中枢发来的无匹配报告感到茫然，然后，接下了攻抛出的、蓄谋已久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