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昨夜犹见花颜喜，今日却闻萧瑟雨。
            君为红颜冲冠处，且看云中风雷起。

话说丐帮与晋江约下决战之期，之后紧锣密鼓地一番部署，眼看日期将近，小笨蛋却忽然道出了自己晋江人士的身份……

“宇文长老好些了么？”香儿递来清茶，问。甜酥接在手里，道：“仍不大言语，也不知该如何相劝。”香儿浅浅一笑，道：“劝不来的。后日便是战期了，你们明日启程罢？他精神不济，也不知有没有妨碍。”甜酥叹道：“宇文长老是明理之人，事关丐帮百年基业，熟重熟轻，他掂得明白。”香儿淡然道：“情本无理，你要他如何‘明’法。”甜酥一怔，香儿微笑道：“喝茶，免得凉了。”

甜酥皱了眉，道：“我们一走怕要几天，没个人照应，我不放心你。”香儿欢喜道：“那便带了我去罢，我也不放心你来着。”甜酥一阵感动，心想堂堂晋江尚不至于不顾名头来为难一个女孩子，便道：“此行可不是儿戏，你真要去，可不能离我左右。”香儿笑道：“你和人家比武时，我也跟在旁边么？那是两个打一个了，只怕人家不依。”甜酥失笑，点上她眉心，道：“如此，你好生歇息，咱们明日启程了。”

如此一夜无话，待得第二日天明，总坛之内热闹喧天，为给诸位巨头人物饯行，鞭炮锣鼓一时间震天雷动。各路奔走而来的坛主舵主都要同往，甜酥断然拦下，道：“说好七战七人，晋江也只有堂主赴约，全江湖人士都是见证。若带了各位兄弟，岂不落了旁人的笑柄，说我丐帮以多欺少、自助声威？各位兄弟好生静候，等我们回来，少不了一顿得胜酒喝。”众人只得应了，纷纷预祝帮主长老旗开得胜。

忙过早晨，车马早已齐备，人也全在，唯不见了香儿。甜酥想她是昨天睡得晚，怕还没起，便请沙子去唤。谁知沙子匆匆返回，道：“门从里锁着，却敲不开。转到前面，才知大开了窗口，人已不在屋里。”甜酥一惊，二话不说飞身到了香儿房前，从窗中跃入。他心中焦急，虽明知不大可能，却仍盼能找到她留下的一纸书信，说是自己去哪里玩了。

小屋中果然空空荡荡，只有她身上一抹余香尚在。甜酥见床上被铺展开，伸手摸时，犹有余温，料她不曾久去，心中更添了一层惶然——“香儿平素足不出户，纵是去了哪里，也绝没不打招呼的道理。况且我们昨日说定了便要启程，这一大清早，她怎会不见？莫不是……”他深锁了眉头，急令沙子在总坛之内里里外外地寻找，自己心中却道：若是颖儿小笨蛋之类，还可能是跟我们闹着玩的，但香儿决计不会。事关要紧，她那么灵巧乖觉的人儿，若非出事，又怎会无缘无故不见？

甜酥左右踱步，硬是稳不下心境。正没理会处，忽然瞥见窗下的小书桌上散了几页纸张，正被风儿吹得掀动。甜酥真是急得晕了，否则井井有条的小屋中，这一角零乱当是首先入眼的，此刻反被忽略了去。他这才见了，心中大动，连忙上前一看。

甜酥首先拈起一页薄纸，上面斜题着几句莲花落般的词句，写的是：

“莲花落出口，打狗棒在手，
     我自逍遥游，天地任我走。
        衣衫虽褴褛，情意心中留，
           世人休笑我，唯我最自由。”
（看过四圣的朋友，应该会知道这首诗在结局的最后一节出现过，也正是它，牵动了我要写风云的思路。）

虽只是草文，香儿的字迹却娟秀如一，叫人看了说不出的清爽舒服。甜酥读了两遍，心中甜蜜涌上，纵在此刻也忍不住微笑出来。他轻轻折了收在怀中，再看下一页纸时，脸上笑容登时僵了，肌肉一跳，神情煞是古怪。原来，那页纸上如下写道：

“槐月二八，丐邦桃林约战，计成。”

那显然是封短信，纸已折了几折，如今故意展开，压在砚下，分明就是要给甜酥等人看见的。信上只这一句话，前后均未提款，但那字迹圆润秀丽，分明是香儿的。墨迹看来，已是多月之前的手笔了。

甜酥脑中蒙蒙一片——这是什么意思，香儿为什么纪录桃林那场令丐邦丢人现眼的战事？什么叫做“计成”？这信是写给谁的？他不能想，手抖抖地去将余下信纸统统拿起，一页页地看过……

“槐月初一，不白掌门传福真人意，丐邦怒拟战帖，计成。”
“槐月三日，执法长老计较订婚，偶为我辈中人，无心插柳，计成。”
“伏月十三，长风女归，其心属我门下惊鸿，与帮主不合，可用之。”
“伏月十日，袭归神山成，丐邦人心大乱，此机可趁……”
（这些日期，我当时写的时候有欠考虑，所以如今看来极不周详，前后出入很大……请各位就不要较真了，我往后一定注意这种问题，对不起，谢谢。）

甜酥看到这里，一把将手中信纸拍在桌上——往后还有，他却不能再看。那小书桌“咯啦”一声瘫倒在地，笔墨纸砚纷纷跌落，抽屉中的一些小玩意儿也滚了出来。甜酥心中忽然清明无比——这是晋江之人陷害香儿的手段！他们要我以为，香儿是安插在我丐邦的卧底，他们要乱我心志，要我无心决战……可是香儿呢？他们掳劫了香儿，在我这总坛之地，来去自由地掳劫了我的香儿！

甜酥想到这里，一声长啸冲出喉咙，震得屋顶瓦片“哗哗”颤动。众长老早在门外，此刻相顾悚然，都不知帮主出了什么事情。甜酥拽着自己头发，后退两步，心中只道：她在哪里，我如何能找到她……蓦然眼前一亮，扑身上前，挥开碎木残渣，从断桌下翻出一帖信封来。那信封上红字耀人，落款处端端正正地写着：嫣花之地。（借用，借用一下……）

“嫣花之地……”甜酥闭了眼，想。睁眼时心中一线亮光闪过：风维渡后的嫣花地，曾为香儿折了一枝杏花的地方！再翻，几帖散乱在地的信封上均是如此落款。甜酥再不说话，手在窗台上一按，便飞身跃出。诸长老连忙迎上，甜酥一分众人，道：“你们先启程，我去趟嫣花地。”

众人都愣在当场，沙子急道：“嫣花地与神仙堡天南地北，帮主如何赶得及决战？”甜酥拉了马来，头也不回，道：“便请沙长老待我主持。一一较量时，我定然在第七场前赶回来。”他说着便要上马，猫儿抢上一步，生生将他身子搬下来，叫道：“帮主要去也说个道理来，晋江人问时，我们可怎么说？”猫儿情急之下头回如此无理，甜酥着恼，怒道：“他们掳了香儿去，晋江人，他们若还有脸问就给我宰了！”

众人一时哑然，心说：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香儿不见，竟然是被掳劫？甜酥再要上马，青藤豁然拦在面前，脱口而出：“帮主不可，晋江故留破绽，此去分明是往陷阱里闯！”甜酥想也不想便挥手推开，咬牙道：“顾不得了！”

“丐邦百年基业，我等一甘弟兄，帮主都不顾了吗？！”宇文恺终于按捺不住，一步挡在甜酥面前，沉声道：“帮主劝属下重大义轻红颜，如今大义当头，帮主却要为红颜断送丐邦吗？”他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极见分量，然甜酥此刻心内如焚，根本听不进去，只挥手来推。谁知宇文恺寸步不让，其余长老也围了上来，一齐叫道：“请帮主以大局为重……”甜苏终于怒起，大吼一声：“这一样吗？！”

众人被这一声呵断，都是一惊。甜酥面色铁青，双唇颤了半晌，终于出来声音，道：“香儿她本是局外人，如今却因了我们丐邦而身陷险地，于她何辜，于我何忍？我能不去救她吗，便她不是我的红颜知己，甜酥也不能坐视不理罢！大局，你们心中都有大局，唯我甜酥没有？可你们如何知道……一想到香儿身在险境，我这大局根本坐不住固不稳啊！丐邦的大局并非系在我一人身上，各位长老平素均能独当一面，难道此刻竞不愿帮我分忧了么？”

他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众人都没了言语。甜酥扶上宇文恺肩头，道：“所以宇文长老你让开，我要快些，救了香儿，我定然赶过去。”宇文恺一把搭住甜酥手腕，道：“此行危险，丐邦需要帮主主持，还是属下走一趟。”众人猛醒，都道：“我去！”甜酥猛地甩手，呵道：“好！既然你要做主，这帮主之位便让了你。你是帮主，我自然听你的。”宇文恺大惊，手连忙索了回去。甜酥环顾众人，问：“还有哪一个要去的？”诸长老哪里还敢说话？只听甜酥道：“没有了不是？那便听我号令——沙长老，你带众人先往神仙堡去，宣读了规矩，将决战格局改为一日两战，尽量拖延时间。第三日上，我绝对回来。你们只要信我，这便去罢！”

他话不说完，人已跃在马上，清斥声中，一道烟似的远去了。众人只得默默望着，偶尔一两声长叹，也不知发自谁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