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经年恩怨此方开，蹉跎姻缘难释怀。
          今知各中连环计，为把腥风血雨来。

上回说到，甜酥率三位长老赴桃林之约，反被卷入一场设计当中，引来误错重重。众人怒目相向，眼看不得罢休。

甜酥定了定神，长叹一声，苦笑道：“原来如此，我丐帮是被人套在圈子里来着！”说着向浮游等人抱拳道：“此事说来固然惭愧，但误会至深，不可不辩。次贴并非出自丐帮之手，乃是有人从中调换了。到底是何人作梗，甜酥不才，一时间也不能还各位一个解释，但若各位对在下还有稍许信任，便请给丐帮十日期限，到时候查明真相，必还诸位一个公道。”

他此话说得颇有分寸，浮游等人心中稍动，暗道：本来堂堂丐帮用如此手段对付一个少念便不十分可信，难道各中真的有些隐情？涵烟也想到此节，然她偏爱作怪，于是黛眉微扬，笑道：“十日？甜帮主要扫平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还用那么久吗？十日之后再看此事，自然是面目全非的了，这个‘公道’还还给谁去？。”

甜酥尚未答话，青藤早已大怒，喝道：“涵烟！我敬你一声师父，你怎的不知好歹？！难道就不想想你们是为什么到了这里来？此事丐帮固然中计，而你们齐齐至此的一干‘见证’之人，又何尝不是被人弄在股掌？若说不是，嘿嘿，难道这套子便是你们下的，来为难我丐帮么？！”

众人心中一怔，暗说：这话不无道理，我们怎么就千里迢迢地赶来看了这么出戏呢？给自己报信同门有难之人可不就是幕后导演之人么！此节朝颜也早已想到，见青藤说得愤怒，生怕爱妻和他动了真气不好收拾，连忙握住涵烟右手，道：“他说得不错，咱们回去看看那报信的贴子做得什么文章。”

涵烟也不如何着恼，冷笑道：“是我们为难丐帮还是你们为难晋江？本来还是井水河水两不相犯，如今好端端的，放言要与我们势不两立那为什么？漫说这圈套不是我们所设，即便是了，你们钻得难道还冤枉不成？”

丐帮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恍然：原来这众多前辈都是晋江门人，赶着来给同门讨公道来了！甜酥目光定定地落在九女侠身上，九默默点头，神色极是肃然。甜酥眉头紧锁，胸中翻出一股莫名滋味来。

青藤早就想到涵烟恐怕是晋江之人，但终是不愿相信，此刻听她亲口一说，这数年来的积怨一时间统统涌上了胸口，他咬咬牙，道：“所以说，你当初宁愿与我比试悬术，做我师父，也不……”涵烟淡然道：“不错，我那时曾劝你离开丐帮，与我长相斯守，你既然不肯，我又有什么法子。至于我后来与朝颜相知相恋……他带我极好，我又不是木头人，你既为丐帮放得下我，我又为什么放不下你？”青藤朝颜见她说得大方坦然，毫不避讳，心中都是一阵尴尬，涵烟还没露羞赧之色，这二人的脸却都红了。

青藤凝眉道：“我们那时确有禁令，不得同晋江之人往来，可你也从未和我挑明过身份，我……何况，你劝我离开丐帮，自己却为什么不离开晋江？”涵烟冷笑一声，道：“我们晋江又没这许多无理规矩，爱与谁来往便与谁来往，我为什么要屈就于丐帮？我便是不明白，即便上代有些恩怨，为什么只你们丐帮当作天大的事情，晋江却丝毫没放在眼里？你们这仇记来记去，到底记住了些什么！”

青藤胸中一窒，脱口道：“涵烟，你……”涵烟斥道：“你叫我什么？忘记了自己当初拜庄时说的话吗——比试悬术，我若赢你，你甘愿拜我为师；我若输了，则不得与朝颜成亲。你告诉我，是谁赢了？你怎么不叫我师父？”青藤又是尴尬又是伤痛，欲语无言，只是瞪着涵烟。

此时朝颜长叹一声，道：“那也没什么光彩，烟儿，你若非使计，难道就能赢了他？事到如今，再翻出来还有什么意思。”涵烟盈盈一笑，道：“使计也是赢了，使诈还是赢了，我们晋江之人，偏就不拘这些小节。”说罢挽上朝颜手臂，道：“我们回去，十日之后，再来这里等着丐帮给咱们一个交待。”朝颜被她一拉而动，脚下不停，却回首道：“青藤兄，‘再不踏足涵烟山庄’全当是一时气话，请就此免了罢……”二人去得极快，话音未落，便已听不到了。

青藤数年心结一朝得解，原来涵烟“移情别恋”竟然谁也不怪，只怨门派恩仇，天意弄人。他此刻心中再无恼恨，却空荡荡的，失落无以。

浮游从旁目睹，心中也微有尴尬，暗道：这是怎么说的，接了消息前来助人，如今竟然成了看戏——自己被人编排进戏里了也说不定！朝颜庄主说得不错，回去好生研究研究那报信贴子是要紧。于是向甜酥等人扬手抱拳，道：“甜帮主既有此言，那可就十日之后见分晓了。到时候若是我等误会了丐帮，自然赔礼请罪；但如若不是，嘿嘿，那也不必挑明了。”说罢转身即走，一身怪料衣服流彩盈动，渐远渐消。

甜酥略略松了口气，看看只有九还在原地，便苦笑道：“九师父，原来你也是要和我们为难的。”九摇摇头，道：“我近年来素少出世，丐帮要与晋江为敌，这也是才知道的。我那两个徒儿师成出山，爱投在丐帮门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不曾干涉。只是几次在丐帮走动，各位兄弟招呼得甚是热忱，倒也没听说同晋江不合之类的言语……现在想想，这些话也确不足与我这外人道。”

甜酥道：“九师父……我还是叫你九女侠罢。我们知道您对丐帮是真的友善，但先师遗命，甜酥不敢不遵……”九打断道：“我自然知道，甜帮主不必为难。也转告我的两个徒儿，以后见了面，不必认我这个师父，他们是丐帮中人，当遵循帮归办事。”甜酥自己也觉得如此一来未免太不近人情，但见九说得郑重，毫无玩笑之意，他心中既是不安又是无奈，张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九转身欲去，停了停，回过头来，道：“甜帮主，此事我信你丐帮是被人设计陷害的。陷害之人恐怕意在挑起晋丐两家争端，你大可从这一步入手查起，看看晋丐相争，谁能从中渔利。”甜酥心中蓦然一动，忙道：“九女侠此话怎讲？还请明示！”九道：“如今不止我们，还有一些隐居之士也纷纷踏足江湖，你可知那为什么？”甜酥道：“愿闻其详。”九淡然一笑，道：“那是因为众人都收到一封贴子，说，丐帮意欲大举来犯晋江，眼看势成水火，邀我等前去支援。”

甜酥等人着实一愣，心说哪有此事！丐帮中确实说过要与晋江为敌的话儿，却也不至落得这般严重，难道是晋江故意夸大其词？九道：“这原是我晋江各个堂口的传讯贴，是以我们毫无怀疑，齐齐而出。但相见一谈，不但事情远没贴中所说的那般严重，而且大家至今找不到放出贴子的堂口。于是我才有此一疑：莫非是帮外之人从中挑唆，要闹得晋丐不合？”

甜酥沉吟半晌，道：“九女侠说得极是，况且今日一战，众位来得怕也不是凑巧罢？”九道：“不瞒你甜帮主说，我与浮游舵主等人先行到得中原，前两日便已接到飞鸽传讯，说桃树林中将有场恶战，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我们本是不信，但上面说得实在真切，我们便跑了这一趟看看究竟，谁知……呵呵，看来，是被人家调来作见证的了。”

甜酥暗自吃惊，他心道：帖子明明是帮众亲手送到了的，那人回复时还说途中并无差错，怎么给人掉了包不说，竟还在贴子送出的第一日，便泄漏了出去？难道竟是我丐帮当中由内贼么？他脸色一阵阵变化，丐帮众人也想到这点，人人一身冷汗。

九知他们已想到些头绪，抱拳道：“如此我便告辞了，但愿诸位十日之内查有所获。也但愿，再相见时，咱们不必用刀剑说话。”众人仍是往常一般的恭送，心中却都不是滋味。

四人踏上归途，一路商量，夜间也不住宿，一日便回到了聚龙堂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