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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怎见浮生不若梦(合集之第三部)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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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书童 2004-07-21 11:02:40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第三部第一章
 
  “您好,请往这边走……欢迎下月再来。”娴熟地操着德语,我重复着标准的服务对话,其实这番话我一个月也未必能用上几趟,说得更多的,反倒是节哀顺变,上帝会与您同在这一类劝慰词。我说时自然是真心的,但顾客们从中得到多少安慰,却不由我能作主。
  现在的我是一个偏僻公墓的管理员。实则也就三个字:看墓人。光滑的大理石照壁隐约映出我的身影,腰身不再挺直,左臂有些微弯,永无法伸直,如果将大理石换成镜面,还可以看到我右侧面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痕,虽时日颇久已褪成了浅白,但伤便是伤,乍一看去,无论如何都只得狰狞二字。
  浪潮有将物品冲上岸的习性,对我也是一样。仗着下水之前最后两粒蓝色药丸的支撑,我居然死里逃生,活了下来,虽然心中原计划如此,但这究竟是在与上天赌命,成与不成,老天知道。
  结果上天让我活了下来,却彻底夺去了我的外貌,还有一部分的健康。
  一个老人在河岸边救起了昏迷不醒的我。迪尔.卡特因,他虽然穷,却是个极好心的人。见我溺水失忆,身上没有任何证件,长相不堪,仍是大度地相信了我,收留我一阵后又介绍到他老友这里来做看墓员。
  第一个月我每夜都在做噩梦,梦见不知被谁又找到,绑起,然后是不见天日的束缚。每次吓醒后,都再不能入睡,只得闭目等待天明。
  第二个月渐次好些,到了这第八个月,我连白日里都能放下心来。不必再担心有谁会随时出现,他们若能找到我,不会再等到此时。毕竟我现在仍是黑户,而每个见过我的人,都信了我已四十岁开外的年龄报告。
  便找了来,我也不再害怕。
  爱情,微微一笑,那至少要建立在相看两相悦的基础上,而我,里里外外,已成残缺。当日他们为我疯狂的原因,大多数已不复在。
  身外之物,换我平静一生,实在,还是我赚到。
 
  守墓人住的小屋冷清而贫寒。过了夏日,转眼已是深秋,天气也一天天地凉起来,没有暖气的屋子,每天我都必须劈些柴以供炉火,幸好屋子四周都是树林,柴木来得极为方便,也节省掉我不少开支。
  这日黄昏,我正吃力地劈开第十块粗木,直起腰以衣袖擦汗,门外突然克嗒克嗒传来一阵混和着金属撞击的声音。我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丢下手中的砍斧,走去开门。
  黄色快要散架的甲壳车喷着粗气停在台阶前,一个头发花白,精神却健旺的老人跳下车,悻悻地捶了后车箱两下,这才笑着看向我,伸开手臂:“王,两个月不见,你好吗?”
  我同样张开臂,接受我这救命恩人,一个极好心老头的拥抱,笑道:“我很好,除了你都不来看我。迪尔,你这样忘记我,我是会伤心的。”
  迪尔笑得眼眯成一条缝:“王,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啊,我正有件事要告诉你,进屋谈。”回身从车里拎出一大袋食物,当先向我的小屋走去。
  我忙抱起劈细的柴木追了上去,不知迪尔这次来找我又有何事。该不会还象上次那样,硬要给我介绍个女人罢?    
  壁炉虽然破旧,燃起的火却一般温暖明亮。我坐下时,充作餐桌的简陋巨木上已摆满了菜,迪尔正从纸袋里掏出两瓶酒,如怀至宝地对我炫耀:“看,你们中国的酒,我特地给你带的!”
  我愕然,又有些好笑,接过酒一看,不过是普通二锅头,但老人好意,心中很是感动,微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值得你这样庆祝?”
  迪尔哈哈一笑:“先吃先吃,等会再说。”
  恭敬不如从命,我欣然倒满酒,举起餐叉,面前虽只是些卤肉红肠,配汤不过一样,两人说说笑笑,却也满室融融,不觉寂寞。
  不多时一瓶酒已经见底。自那次变故后,随着身体变差,我的酒量也大不如前,还落下个咳嗽的病根,只不过我从不理会。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习惯性地咳了两声:“现在可以说了吧?”
  迪尔突然有些忸怩,推过一张纸:“这是给你的。”
  那是一张两百元的支票。我奇道:“为什么?”
  “多谢你那次告诉我买什么股票。”迪尔真诚地瞧着我,“我让我孙子试了,果然赚了几倍,可惜我们股本太少,利润不大,只能给你这么多。”
  “别给我,就放你那儿,当日后买酒吧。”我打开另一瓶酒。
  “还有……嗯,还有件事……”迪尔欲言又止,大约是很少向人请求这个,竟有些困窘。
  我已大致猜出他要说什么,虽不太愿管,却又怎忍心令他为难,笑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想请你继续指点我的孙子,”迪尔似是下定决心,一口气说了出来,“我老啦,有没有钱都无所谓,可是我孙儿他——他很聪明的,王,请你帮帮他。”
  我叹了口气,放下酒杯,看向老人:“迪尔,不是我不帮他,实在是没有这能力。”
  迪尔固执地看着我:“你可以。上次你就说得比什么都准。”
  “那是上次。”我摇了摇头,不便告诉他那几支股票曾就是由我操纵,“那时还知道点行情,现下这大半年都泡在墓园时,外界事不闻不问,迪尔,我不是神,股市千变万化,我离了这么久,怎还能有正确判断?”
  “是这样吗,”迪尔的眼神蓦然黯淡了下去,强笑道,“那就算了,我孙子一定很失望。”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火中的木段,偶尔发出轻微的啪声。
  迪尔的白发在火光中微微闪动,瞧去有说不出的孤单失落。
  我心中一软,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迪尔抬起头。
  “如果他有一笔资金,可以注册个小公司……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会帮他出出主意。”
  “资金,他有。”迪尔重又兴奋起来,“他母亲去世时给他留下一笔保险金。”
  “我要看看你孙子。”我直截了当地道。
  “可以。”迪尔笑得比我还狡黠,推开窗,声音陡然增大,“贝克,过来,你叔叔要见你。”  
  什么时候我竟成叔叔了?正苦笑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已腼腆地站在我面前,个子颇高,脸廓与迪尔极为相似,眼神澄澈明净,一望而知是个未受世间太多污染,仍保有真诚的孩子。
  “好吧。”我注目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这两个字一出口,便是我又往自已的脖子上加了一道锁,“只要你信得过叔叔我就成。”
  事实证明这主意确是一样麻烦。每个公司才起步都会遇到的困难,我们一个都不漏,场地紧张,人手不足——最要命的是这个进出口公司委实太小,但凡出去签合约谈生意,人每每不以正眼相瞧,幸而贝克做的很好,这小伙子极有韧劲,再苦再累,受了多大委屈也不抱怨,仍按着我的计划一处处地跑,试,倒也令我有几分感动,真正定下心来为他出谋划策。
  我当年所学,俱是大企业大组织的管理运作,一入公司,举手间便是百万生意来去,虽也有独立打天下的时日,终究还是有资金有实力在手,象今日这般白手起家的滋味,却还是第一次尝见,其中苦乐纷纭,自不必多说。
  日子一长,我竟渐渐全心地投入进去,脑中时时琢磨的,便是怎样令公司的代理更广,运营更紧凑。成千上万种迅息过目,各种产品的利弊一一在心中筛过,择其中安全而厚利为之,虽然辛苦,一年下来,倒也有了十数万的利润。
  这数字在当年的我看来,根本微不足道。然而此时此地,我却同样分享着迪尔和贝克的狂欢。认真做事,而后成功的滋味如此美妙,恍惚间,我似又回到当日意气风发少年时。
  “叔叔,为什么我觉得你越来越……”
  难得一个休闲午后,我倚在窗前边看杂志,边享受微风花香,身后的贝克突然愣愣地冒出了一句。我笑笑,不以为然:“嗯?”
  敢在陌生的商业巨头面前侃侃而谈的贝克难得地脸微红:“……迷人……”
  这个词我倒有好久没听说过。自忖如今面目全非,贝克这小子定是哪根神经搭错才有这怪念头。我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你闷在商业文件时太久了,该出去玩玩啦,年轻人么,别把生命都埋葬在工作里。”
  “不是。”德国人特有的认真劲儿发作,贝克执意说下去,“我有很多女同学,她们笑起来没一个及得上叔叔这样动人。”见我脸一沉要训斥,忙闭了嘴,我转过身去,却又继续在背后嘀咕,“是真的啊……那样自信和成熟的魅力……为什么不相信我……”
  下面的话我没有听见,因为我已经走开,去花园浇水。
 
  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之快,细算来离那日变故已有两年多。转眼间冬日再度来临,公司业务固然蒸蒸日上,我的咳嗽却也是一天重过一天,全身关节,尤其是左臂,更是隐隐酸痛不止。
  无论迪尔或贝克都已多少次劝过我,要我去医院作全面检查,他们说以前穷,看不起病,那是没有法子,现在公司赚了数十万,怎么样都要把我的病治好。他们的真诚关心,我自是感激,却都是当面笑着应承,私下里仍随便找个药房,买点非处方药,将就着应付过去。
  我的病痛是一种烙印,世上的每件事都要付出代价,而我为自由付出的代价就是它。虽明知这样的推论很可笑,很无意义,我在潜意识中,却仍这样固执地认定。
  “叔叔,你到底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
  我无奈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望着这一大早就风风火火撞开门,闯进我办公室的年轻人,明知故问。
  贝克双手撑住桌面,咬牙切齿地俯下身,瞪住我:“去、医、院、看、病!”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举起手,试图安抚这个脾气越来越坏的小孩,“我做完这份报告就去,还不成吗?”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上上次也是!”贝克不为所动,冒着怒气的面庞越迫越近,大吼道,“为什么我帮你预约了六次医生,你每一次都会爽约不去?”
  我皱眉,很想捂住耳朵,免受他的高音萘毒,可惜双手又要先压住文件,以免被敲飞:“这阵子公司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不能沦为工作的机器,这也是你说的,叔叔!”又是一声大吼,近在咫尺的爆发音震得我头昏眼花,尚未反应过怎么一回事,人已被从真皮椅中拉起,包上大衣,推出门去,“今天我用拖也要将你拖去……你要是半路上敢溜,我爷爷说他就要亲自来捉人!”
  怎么惹得起这如熊似虎般壮实的爷孙俩个,我苦笑,只祈盼今天的医生手下留情,开点药给我就好。
  从东到西,跌跌撞撞,又是抽血又是拍片,还任那个医生拿了听诊器和小锤子在我身上敲了半天,眼见着医生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我忍不住叹道:“请问,我几时可以回去?”
  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善尽监视职责的贝克,沉吟道:“你是他的亲人吗?”
  “不是。”
  “是。”
  我和贝克异口同声地答了一声。贝克瞪了我一眼,眼光中的哀怨成功令我禁声,转过头,贝克重复道:“我是他的亲人,怎么,有事吗?”
  “他的病,没有及时就诊,拖延时间太长,以至全身情况都很差。”医生站起,走到影灯前,指住X光片示意,“你们瞧,这处肺叶,是早年被什么击穿过的,我个人估测那是子弹——治疗不彻底,病灶一直未能痊愈,还有这张左臂骨片,骨折后对位不良,导致现在的畸形——”
  “那要怎么治疗?”
  贝克好象听得心惊胆战,急急打断医生的话抢问,连面色都有些发了白,真是小孩。我哼了一声,局外人一般无事地看着他们讨论。
  “也不很难,肺部只要禁烟禁酒,按期服用我开的药物即可,至于骨折,建议住院手术,将畸形处分离,再行正确对合。”医生郑重地看着我,大概是鼓励之意,“王先生你不用怕,象你这么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骨骼生长起来都会很快——”
  “二十来岁?”又是一声冒失的声音,贝克很不高兴地看向医生,“你没搞错病人吧,我叔叔他四十多了。”
  我咳了一声,有点想悄悄溜走。
  这位医生年岁颇长,涵养到家,也不生气,又拿起X片看了几眼,肯定道:“根据骨骺线来看,是这样。除非他还有其它病,但他的血化验证明,他的病并不算太多。”   
  住院我是不肯的,难得贝克沉默着也没大力劝,便带了大包小包的药走出医院,化去大半天时间,这次看病任务算是完成了。
  “你当真只有二十多岁?为什么骗我喊你叔叔?”
  街角的僻静处,贝克突然停下脚步,紧盯着我,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我骗了吗?顶多顺水推舟而已,居然这样冤枉我,当真是无语问苍天。不过此刻贝克定是恼羞成怒,我这话就算说出来,也只怕听不进去。
  叹了口气,我慨然道:“难道以我的见识,阅历,做不得你叔叔?”
  事实上,若医生不说,这孩子只怕要尊敬我到死。
  “也不是这样说,”贝克顿了一顿,似有些烦躁,“你不该——不该瞒着我。”
  我笑了笑:“快回去吧,我们两点钟还要与翁氏谈判,我连资料都没备齐。” 
  贝克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终究听话已听成习惯,当下什么也不再多说,自去开车。    
  从那之后贝克再也未喊过我叔叔二字,我不禁觉得有些惋惜。幸好公司的业务一日忙过一日,我和贝克两人分头行动,各自忙得昏天黑地,连在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少,这件尴尬事自然也无从提起,时日一长,终能淡忘。
  其实公司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现在。商场上流行的是大鱼吃小鱼,原先我们公司过小,引不起人注意,现在可是够格做条小鱼,引动大鱼来吃。怎样不被吃掉,在垄断的夹缝中成长,那才真正是件费心的事.
  做生意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除了头脑要清醒外,人脉也是极重要的一方面。我一心隐藏,从不与外人打交道,贝克倒底还小,经验不足,在这上面吃过好几次暗亏,要不是有贝克的一个新朋友及时授助,只怕这公司早就名存实亡了。
  说起贝克的这朋友,却连我都没有见过,只知他人时常在海外,留了个企业在此,正是我们公司最大和最好的客户。
№1 ☆☆☆书童2004-07-21 11:05: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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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八章  
 
    夕阳淡淡,远山的轮廓缓缓融入暮色,风里有熟悉的烟草气息。
  江上天正斜靠在车身上等我,望着黄昏里他坚实的身影,沉静的眼神,我突然有深深的倦意。向他伸出手去,我简单道:“烟。”
  江上天什么话都没说,将手中抽了一半的递给我。我哼了一声:“小气。”还是接过来,深吸了一口,辛辣的气味立刻灌入肺部,充斥全身。
  好劲道。可惜我这付身子,有江上天管着,以后只怕再也吸不多。
  “回家吧。”江上天揽住我,拉开车门,“你该好好休息了。”
  我恍惚的神情必定全落在他眼里。  
  “你为什么不问?不想知道格雷是死是活么?”
  车队在山林间疾驰,我懒散地倚在后排座上,问身边的男人。前后车座隔音板的设计使我无所顾忌。
  江上天轻拉我肩头,让我靠在他怀中:“你回来了,不是么?至于他是死是活……你不会杀他的。如果你下得了手,当年就不会被逼走异地。浮生,你不够绝情。”
  “所以也给了你可乘之机?”我半合着眼,将坐姿调整到舒适,轻喟道,“有时我会想,你究竟是爱上我,还只是想攻占我?”
  搂住我的手臂紧了一紧:“结论是?”
  我伸臂回拥住他的腰,结实的腰身予人莫名的充实:“这问题只怕你自已都不知道,我怎想得出。不过不知也没关系,相厌时,分开便是。”
  “是么?”江上天拂开垂落我眼上的长发,象是有许多话要说,却终究只是一叹,“你累了,先睡罢。”
  
  这一睡便直睡了十几个小时。中途有迷糊醒过数次,换车,换飞机,起起落落,一睁眼,近在咫尺的总是江上天沉稳的身影,竟象是不知疲累似的。
  踏上德国的土地,江上天并未将我送回居所,而是径直将我带到他下榻的酒店。我颇觉不便,却也懒得多说,任他安排罢。
  
  “浮生,明天跟我回国吗?”当晚的餐桌上只有我们二人,烛光流转,小提琴悠悠扬扬在空气里回荡,无酒也醉人。
  我想了想:“不成,公司还有很多事没交代,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再说。”
  江上天面上微露失望,却不再勉强我。晚餐快结束时,他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照顾到你,你会怎样?”
  我是第二日凌晨才真正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清晨醒来,江上天已不在身边,若非被衾犹温,昨夜真有如一梦。
  我披衣下床,发现整间屋里都没有人。起居室内,咖啡还冒着热气,却冷冷清清只在桌上摆了张晨报,还有一纸便笺。
  江上天今日将动身回国我是知道的,只是眼前这般情形,却未免让人心生疑惑。我伸手拿起晨报,隐隐有些不安。
  全球财经中文版上,黑色粗体的标题大字鲜明跃入眼帘,我呆了一呆,再看一遍:
  “亚洲风云再起,江氏财团一朝易主!”
  “昔年无名柳姓特助,神秘获取多方支持,今日发表新总裁就职演说。”
  “……”
  “……”
  图文并茂,闪光灯下,柳五微笑的神情一如往昔,叫人想疑心错认也不可得。我慢慢地坐回沙发,怅然的感觉竟然大于对柳五夺权成功的惊讶。  
  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对所有男人来说。何况柳五是我好友,也确有过人才具。成者为王败者寇,我理应为他一贺。
  权势之争,原只有目的,没有对错。
  只是,若不是江上天对他信任,或根本于公事无心,将调度大权一并交付,只怕以柳五的实力,就算有石磊相助,也不足一夜颠覆整个江氏。
  心中似有什么正在失去,一点一滴。
  
  半晌,拿起另一张便笺缓缓展开,江上天的字迹潦草狂乱,破纸而来,显见临行匆促,情绪起伏:  
 
  “生,原谅我最终还是骗了你。柳五之事,我昨日便知,却在今日才告诉你,不可否认,自是我不愿错失拥有你的机会,哪怕只得一夜。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爱,对你来说或许已是禁忌,你需要的是全然的安宁。在以前,我不介意这些,因为我给得起,且给得心甘情愿。但现下已不同。
  我名下还有些产业,不属□□,这是我早年间就给自已留下的退路,此时,我就要去拿回它们,以作基石。我不怀疑我的能力,但很多事需要时间,我再无法象从前那般庇护你,让你平静憩息。
  你曾问我对你究竟是爱还是攻占,其实我都有。没有一个男人,会不渴望攻陷自已的爱人,渴望独自占有。我用了很久才认清自已的心意,所以有三个字在我心里,一旦确定了就不会更改。
  但现在,是我将你的照顾权让出的时候。我并不是伟大,而是不愿强留你在身边,由爱生恨,最终成怨偶。如果有一天,我回来时,你还没有爱上别人,我会再将你抢回。
  你很聪明,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已。  
  又及:我不信命运,但从我见到你那一眼起,我的人生确实因此而改变。                                      天 即日”
 
  咖啡已凉得透了,烟蒂一支接一支,堆满了桌上的烟灰缸。
  我靠在沙发中,凝望着天花壁,想了很久。有什么在胸臆间充塞,再慢慢扩展开来,我缓缓体会这种情绪,不再压抑心底潜伏已久的悸动。
  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我害怕付出,所以无视别人的真心;我恐惧失去,所以将一切都拒之门外,只留个空荡荡的壳。我以为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所以一直固执到底。
  要靠自已争取的,并不只有幸福。我听见我的心,象破茧的蝴蝶,又一次卸落一层枷锁,好生轻松。
  微笑着站起身来,披起外衣,我得去见贝克。想找架能让我这黑户搭乘的航班,大概只有靠他了。  
  贝克听完我的原由,大是不情不愿,最后还是在我答应一定时常回来后,才出去找了架朋友的飞机。
  一架憨憨的,朴实的大型农用运输机,与我要去的城市常有贸易往来。  
  ——原来偷渡也可以这么容易。更奇怪的是,这次我居然没怎么晕机。  
 
  告别豪爽的驾驶员大叔,再次踏上久违土地的感觉无可言喻。
  车水马龙中,霓虹光华已开始闪耀,不知不觉夜晚将至。漫思中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蓝夜正在前面。
  蓝夜的招牌还象过去一样低调,门前的装饰树却已换了一批。两年了,怎能期待什么事都同昨天一样。
  抱着万一的希望,我走了进去,向吧台旁的侍者打听一个人。 
  “PUDEL?没听过。我们这里有更年轻漂亮的男孩,先生要不要试试?”
  我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却被旁边一个人叫住:“等等。你是PUDEL的什么人?”
  “我是他很久前的朋友,经过这里,想看看他。”
  说话的同时我打量着对方。暗影里的脸有些模糊,却看得出轮廓英俊,眸子闪闪发光,颇有些锐利。瞧衣装象是蓝夜的BOY,身上却没有什么风尘味。
  我端详他的时候,这大男孩也在审视着我,不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使得他表情慢慢软化,最后露出几乎是善意的一笑:“你不是他的客人。”
  “当然。”我也微笑,“是朋友。”
  “我知道你是谁了。”大男孩眼中有光亮一闪,“你想见PUDEL吗?”
  “你能告诉我?”
  “不能。”大男孩干脆地回答,随即狡黠一笑,“如果你买我的钟点,带我出台,我就带你去。”
  幸好这两年还赚了些身家。
 
  一座很平常的居民小区,一间很平常,有些狭小的公寓。阳台上晒着衣物,还有两盆很普通却开得正盛的红花。看得出主人生活得很平静,很清爽。
  大男孩按门铃的刹那我甚至开始后悔,我是不是有些冒昧,只为了一时冲动,便来打扰别人的生活。
  “欣欣,你回来啦!”
  脚步声伴随着欣喜的话语,一个清秀的男孩打开门,突然停止说话,惊讶地看着我。
  我咳了两声,想从这尴尬的局面中撤退:“呃,不好意思,那个,我找错了人……”
  “浮生!”清秀男孩突然扑上来抱住我,用力之大,几乎让我窒息,“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
  “外面人多,进来说吧。”欣欣已经走进屋,开始泡茶,“今天晚饭怎么办?要不我去再买点菜?”
  “当然。要清炖排骨,白云佛手,芙蓉鸡……”PUDEL一脸梦幻的神色,“浮生喜欢吃的。”
  “我看是你想吃吧。”欣欣横了PUDEL一眼,却还是拿起菜篮出了门。
  “看来你过得很好。”我坐在PUDEL对面,由衷地道。
  PUDEL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也没什么啦。”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补充道,“刚才那是我的同学,是为了写毕业论文才到里面去当BOY,只陪聊,不卖身的。”
  难怪没有什么风尘味。我点了点头,对PUDEL所说起了兴趣:“你在上学吗?”
  “当然在上学啊。不是你在两年前,出钱给我解除蓝夜的合约,再给我一笔生活费,还联系了一家大学要我去读吗?我有很认真在学哦,每年都拿到奖学金的。”
  两年前我还没那么多钱。
  “你怎能确定是我?”我拔弄着碗里的茶叶,笑着问。
  PUDE习惯性地又挤了过来,倒好象我才是主人:“汇款单上是你的名字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否认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隐隐猜到了做这件事的人,但不愿破坏PUDEL宁和的心境,这笔钱,就当是我出的也无妨,转念微笑道,“PUDEL,你不要靠得我这样近,被欣欣看到,只怕会不高兴。”
  “怎么会,他听我说起过你。”PUDEL脸红了一红,却真离我稍远了点,规规矩矩侧着脸看我,眼中满是真挚,“浮生,我是拿你当大哥看的,那笔钱,因为是你给的我才会要。你信不信?”
  我笑着将他揽进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以作回答。
  “我回来啦!”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欣欣走了进来,一眼瞧见我们的样子,怔了一怔,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我暗笑,却不说破,任他们自已解决。爱情中,有时加点调味料也不错。
  吃完饭,我宣布出门访友,晚上可能不回来,要他们先休息。欣欣要用机车送我,被我拒绝了。对这男孩的好感却又增添几分。无论如何,他比PUDEL可要成熟干练得多。
№8 ☆☆☆书童2004-07-21 11:14: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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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书*****2004-07-21 11:23:1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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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书童2004-07-21 11:27: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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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我孤陋寡闻,还是太少“出门”,终于见到传说中的第三部。(狂喜)以为找不到了呢,谢谢大人。
№12 ☆☆☆小强2004-07-21 15:24: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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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
这是书版
俺们阁里是第一家开放阅览的
№13 ☆☆☆书童2004-07-21 15:28:1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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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书童2004-07-22 14:36:2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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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偶把它拷出来、打印下来,不怕撤文了……^_^
№15 ☆☆☆流浪鱼儿2004-07-29 15:26:0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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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16 ☆☆☆catty2004-07-31 21:54:4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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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居然看到了第三步,怎能不狂喜呀!
 
觉得番外与正文相比,实在是不同,轻松许多,幸福许多,但在番外的调剂下,还是更喜欢正文
№17 ☆☆☆雨浔2004-08-03 13:38: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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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下集小說我買了喔..讓我花了兩個多小時,一口氣將它看完,雖然從沒看過這個作者的任何作品,但卻僅僅因為這一部小說,讓我愈想看到它的後續....
雖然大人在後記上寫的那段文,但是..如果可能的話,還是繼續將這篇文交待下去吧....
№18 ☆☆☆292513stor2004-08-14 16:28: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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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在SEETER大人的网站里面不能看书啊?而且也不能投票啊?为什么啊?所有的网业都打不开的说~!
 
我好想看以爱为名哦~!可是都看不到.5555~!!这里也没看到,谁可以帮我啊?
№19 ☆☆☆爱上饲料的猪2004-08-20 21:50: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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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欣慰啊,总算是看到第三部了,差一点就以为浮生就那样跳到水里死了,55555 好险!
为什么在同文书库里没有第三部呢?还好又不死心地返回第二部看了一下,终于找到下面那行小字……呜~~差点就抱憾终生了的说。
№20 ☆☆☆飞啊飞2004-09-22 03:23: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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