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杜马匆忙退出室外，圣路易和克瑞莎都清楚地听到了他回荡在走廊上的哈哈大笑声。

克瑞莎用双手托着腮，蹲在圣路易面前抬头凝视：“噢，爸爸，你要是卷发就好了。”声音有点无精打采。

圣路易强迫自己不要伸手去摸头上那些乱蓬蓬的突然填加物，它们让他一贯无拘无束的脑门很不自在，他拉起女儿说：“我亲爱的，你别灰心（他突然顿住了，想到鼓励她对自己来说是相当危险的），呃，我是说，你想过出去走走没有？你可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搞这些吓死人的玩意儿呀。”

克瑞莎拉着他的卷毛，心不在焉地说：“爸爸，您难不成是要给我提供一笔海底大旅行的资金？那可太妙了！”

“不不，”圣路易连忙摇头，“你最清楚，咱们家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啊，欧蓓每年在波塞东学院的学费就够你爸爸受的了，更别提贝拉德那傻孩子，一门心思只知道训练白鲸，难道她的志向就是要参加皇家马戏团吗……”

“别说了，爸爸，你一点也不懂二姐在想什么。”克瑞莎说，“她从小就梦想着到陆地上去生活，据说，只有白鲸才能游到大陆去，所以她才迷上那庞然大物的。”虽说养白鲸的开销也可以算是“庞然大物”了，可是这毕竟是二姐的理想嘛！

“再说，我有钱。”

“你有钱？”

克瑞莎的唇边浮起微笑，这种笑容很像她的母亲，机智而又单纯：“再给我五年时间，我就能还清我们所有的债务了。”

“真的？”圣路易不由得大吃一惊，从贝壳椅上跳了起来，“可是你怎么可能？那些债可是从你的曾祖父开始欠起的呀？”而且三代都在为它的数目添砖加瓦。“难道你买了北大西洋股票？”他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了。

克瑞莎对此嗤之以鼻：“天知道北股已经熊了多少年啦。我有我的办法，你看我不是第一个人工制成火焰石的人吗？大姐说那很有可能被写进教科书里当作案例呢。”

这倒是真的。但就靠那几条永蜒，再过三十年也不可能发财。圣路易迟疑地问：“克瑞莎，难道你准备办个永蜒养殖场？”天哪，对一个姑娘家，尤其是一个名门小姐来说，还有比这更糟的吗？当然，如果能赚到很多钱的话……

“不，爸爸，永蜒不能一起大批饲养，超过十条它们就会争夺领域，互相喷火挑衅，不把周围的海水煮沸决不罢休。办永蜒养殖我早就知道行不通了。而且它们又是那么难养，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掌握饲养的技巧，毕竟，它只能让女孩子接近，而一般女孩子只要看见它们就会吓得晕过去了。”

“那你说五年之内就能还清欠债到底是？”

“那可是个秘密，秘密。”克瑞莎狡黠地笑了，不让父亲继续追问。然后她提高声量朝门口叫道：“杜马，你还要偷听多久？快把脱毛剂拿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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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莎并非不知道父亲在烦恼些什么。菲奥诺瓦王家的复兴是近年来整个海底世界都为之震动的消息，而卷土重来的王室为了迅速巩固薄弱的统治根基，急切希望与强有力的权门望族联姻更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克瑞莎并不热衷此事，首先是因为她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这方面，能背出所有世家家系的杜马比她更有关注的兴趣。其次是，她可不觉得利弗尔家是什么值得王室争取的权贵名门啊。

利弗尔家可能真的富可敌国过，她毫不怀疑。不过即使如此，那也是很多代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利弗尔家由于自身独特的作风，与其他家族向来格格不入，从来也没能打入王国的权力中心过。只由家主一系延续家族的制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实力。再说，说到底，利弗尔家不过是商人家族而已，与其说是因为历史上曾经权倾一时而受人瞩目，不如说是由于其古怪作风而让人印象深刻罢了。

她扫了一眼她自己的卧室。尽管家道中落了，但她的卧室还是显得十分富丽堂皇的，因为这间屋子曾经是思莱丽一世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