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确实，选大女儿欧蓓是个绝妙的选择。因为欧蓓是个绝色美人，几乎可以和当年全盛时期的思莱丽一世相媲美。而且老天保佑，这个女儿脑子里的东西和脸蛋一点也不成反比。确实，欧蓓可是个冷静严谨的经济学家！可惜的是，虽然她在波塞东学院拿到了海洋经济学的最高学分并且在藻纸上获利了几百万，但在现实生活中，这位大小姐连自己的生活费都计算不清楚，每月总是入不敷出。

而二女儿贝拉德呢，又——哦，见鬼，不用挨个去挑她们的毛病了，问题出在哪里他很清楚，无论是哪一个，比起她们的妹妹克瑞莎的聚财天赋与冒险精神来，其才智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克瑞莎！她才地地道道是个利弗尔家的嫡传子弟啊！

可唯独克瑞莎，圣路易是不能擅自对她的未来作主的。她的命运是早就被决定好了的，除了至高无上的海神，谁也不能变更了……

在三个女儿当中选出家主——送她去北冰洋菲奥诺瓦王家参选“宫内省女官”——设法让她嫁给皇帝重振家业。这一系列的遐想（说是狂想可能会更合适）已经弄得圣路易心烦意乱眼花缭乱外加头脑混乱了。

“杜马！怎么，你给父亲配制的生发胶完全没用嘛！”恰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嗓音吹散了圣路易眉头的重重愁云，他像每一次见到这个宝贝小女儿一样眉开眼笑了：“克瑞莎，亲爱的，吃过早饭了？一大早到爸爸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克瑞莎舒舒服服地坐进她父亲那铺着厚厚鱼皮的大贝壳椅里，眼角瞥见杜马铁青的脸色，不由得笑了笑。两个月前，她和这个利弗尔家的老仆人——同时也是一个没有执照的地下药剂师打赌，看谁能先研制出一种快速有效的生发剂来。他们约定在圣路易的头上轮流做实验，可是这下两个月过去了，杜马显然还没有任何进展。

她笑眯眯地从便裤口袋里（她父亲又一次用忧愁不安的目光看了看那条褪了色且布满不祥斑点的“实验室长裤”）掏出一个翡翠色的小瓶，高举着对杜马说：“现在该轮到我了吧？父亲，请过来一下。”

圣路易的脸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说真的，宝贝儿，你是不是该先在海刺猬身上试试效果？上次杜马的胶水让它们痛得都爆裂了！”

克瑞莎和蔼可亲地说：“哎呀，爸爸，难道我还会把不成功的药水用在您身上吗？不用担心，以我所有的财产起誓，这瓶‘长发灵’是绝对有效的。您不想要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吗？那会使您看上去足足年轻二十岁呢。”很好，她心里想，这句话可以在她进行大批量生产后用作广告词。

以财产起誓的誓言，在利弗尔家是神圣不可欺的。所以圣路易不再显得那么不安了，他顺从地拉过另一张大贝壳椅，靠近克瑞莎坐下，把脑袋转向她，一面嘀咕道：“可是宝贝儿，你不该老是做这些危险的实验……而且，有哪家的小姐是穿着这么脏的工装裤走来走去的？”

不知何时凑到圣路易背后的杜马瞪大眼睛看着克瑞莎将小瓶里的浓绿色液体一滴滴滴上老爷的头顶，并用一枝细毛小刷稳妥细致地涂抹着，圣路易几乎还来不及感受到那液体的奇异清凉，就已经开始觉得额前火辣辣的了。

“克瑞莎，”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把我的头发烧着了？”

“呀！”杜马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而克瑞莎只是表情满意地观察着。

一大蓬乱糟糟的头发猛然从圣路易光滑的秃顶上嗖嗖地冒了出来，很长，很茂密，很有光泽，只是——

“它们怎么是卷的？”疼痛难忍的圣路易往头顶上一摸，惊骇地叫了出来。

不但是卷的，而且还卷曲得特别厉害，几乎像是毛发浓密的海蓬子植物了。这和圣路易脑后顺服的浅褐色短发太不相称，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

克瑞莎眉毛也不皱一下，说：“看来还有点意外副作用，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在配方里加了太多的海蓬子汁吧，要不就是鼠尾鳕的尾鳍和银丝水母产生什么反应了。没关系，问题不大，很容易解决。杜马，你觉得怎么样？”

杜马带着狡猾的笑意左看右看，然后恭敬地说：“克瑞莎小姐，我看这干得实在不坏，老实说，干得漂亮！生得快，又多……可是我看这可帮不了老爷任何忙。”

克瑞莎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小瓶子：“的确，你说的没错，这样的头发长了还不如不长呢。这么说，我们平手了。你保存的那幅老祖宗思莱丽一世的画像我又要不到啦。去把脱毛剂拿来吧，要玻璃瓶精装的那种。”顺手捋了捋圣路易头上的新殖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