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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虚花悟 by:阿离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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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雪。
娘带我去拜师,说是拜师,其实也是卖断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妹,想要活下去,总得牺牲一个吧。
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天地晶莹如琼楼玉宇,我在娘身边,安静的看着那雪,一片片,一片片的,在空中旋转着,然后无奈的落下。
那样洁白的,不落纤尘的小小生命,也只能无奈的落在这肮脏的土地上,阳光出来,它们会融化,然后委身在泥泞中,永远,不复洁白。
那天娘穿着青色的单衣,外面一件破旧的棉袄,露出棉絮,但仍然洗的干净,她冻得哆嗦,一双手伸出来,青筋毕露,上面还有着血口子,一滴血,缓慢而坚决的渗出来,滴在那白纸上,小小的一点红,凄艳。
轻飘飘的一张纸,简单的几行话,我的一生,已经决定。
学的是青衣,也演花旦,小地方,反没分得那样清楚,一天天我长大,梨园弟子,分外吃苦,学戏是骂出来打出来的,这戏饭,一口口,皆是血泪。
开蒙戏我演的是王宝钏,《三击掌》,小小的土台子,我在台上悲悲切切,“爹爹请息怒容儿纫讲,我立志不嫁那状元才郎。父休笑薛平贵花郎模样,贫穷人得了志比富还强。”嗓音甜润,水袖一扬,又是一种风情。
只听得台下,鸦雀无声,然后,就是一片,轰然叫好。
我沉默,师父给我取了艺名,程蝶衣,蝴蝶的衣裳,华美斑斓,锦绣的年华呢,突然间我流下泪来,那泪落下,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刺绣中。
披上这身锦绣,在戏里,唱得是他人爱嗔痴怨,而我呢,已经千疮百孔,再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孩子。
二十二岁我出科,已经唱红了,去了上海,辗转北平,蝶衣一名,渐渐也上了报纸,戏园子的水牌上,也是挂了头牌的,台上千种风情万般风流,台下仍然是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卸了妆,镜子中的自己,眉目如画,顾盼间,一双娇滴滴的眼,仿佛有万语千言,一双青葱玉手,即使不演戏,仍然结着那兰花手势。
戏子就是戏子,台上一天,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遇见他的那天,我在台上,唱的是《惊梦》,清丽宛转的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胡琴咿呀的,我飞了个眼风,手势轻扬,又唱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杜丽娘呵,这春光虽好,却也少了个人在身边,温存体贴,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却也只能在幽闺自怜,我不由黯然。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我掩面退场。
下了台,却有几个人迎上来,一色的青衣短打,神色间不见恭敬,为首的那个只一俯身,说道“程先生,有请了。”
我退后一步又一步,心中只是想,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认得那身青色短打,是那人的手下,整个大上海,又有谁不认得呢?那个男人有着双欲望的眼睛,那天我去唱堂会,他望着我说:“蝶衣,你躲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他送了串珍珠,晶莹洁白,散发出柔和的珠光。
我不敢收。
他要的不过是我这容貌,我这身子,呵呵,我也是个男人呢,却要以色侍人,我惨淡的笑。
要如何逃,天地之大,又有什么地方,是我容身之处呢?先前已经有人劝过我:“蝶衣,我们入了这梨园,吃了这口饭,什么事,也是由不得我们自己了,他现在看上了你,说是劫,也见不得,有了他做后台,豁出这身子混上几年,有点本钱,以后也能跳了出去。”
我只是摇头,这世上,我有的,只是自己罢了,如果自己不爱惜自己,又有谁,能来爱惜你呢?
但今天,逃不开,躲不过。

№0 ☆☆☆影枫 2003-06-02 22:21:22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终于让程蝶衣摆脱段小楼了,好..
把蝶衣配给谁都行,可千万别是那讨厌的段小楼.
求你了...蛛蛛大人.
№1 ☆☆☆beatrice2003-06-03 23:18: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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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戏子无情,如何能够有情?自小到大,鞭子下笑着插科打诨,眉目间不能带有一丝痛楚,本是男儿身,无那纤纤小脚金莲三寸,偏要踩着跷,行动中带出那袅袅娜娜女儿态,我本是男儿身,不是那女娇蛾,婉转蛾眉万般风情,这般情致细细做来,却是颠倒阴阳。
下了戏,往那后台一瞥,眼光流转处,总能见到林真静静坐于一角,宽的肩膀,一身戎装,英俊无比,而我的心,在他的气息中缓缓的安定下来。
似乎他已是最重要的人,一日不见他,心尖上的那块肉剜下似的,生生的疼痛,林真呵,或许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轻轻的挽住了他。
人前带出了行迹又如何,一日的辰光不过二十四,真正能在一起的,也只有夜晚那数个小时罢了,而这相聚少离别多,思想至此,我恨不得整个人都揉进他身体里,又怎么在乎这些人言人语。
我痴痴的看着他,说:“将我的心化做了灰,和到酒里,让你喝下,如何。”
这样的话,我的一腔沸腾如火的心意,方能叫他明白,这心火日日煎熬得我不得安生,偏偏我又无限欢喜。
灯光昏暗,模糊间我见他微微一笑,伸手在我心口处:“我早已经将你的心挖了出来,安置在我这里了,而你现在跳的那颗,是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这情话却叫我笑中带出了痛楚,我说:“林,如有一日你要离开,千万不要让我知道。”
“我怎么会走?”
“一切事情都很难说,林,今天我拥有你,就永远不要想明天。”
我喃喃的说,搂着他的手加了劲,这样强劲的臂弯,终究还不是我的,林真呵,我是明白你的,你的野心你的才华,让你不会永远蛰伏,一个小小的军官对你而言是折辱,总有天你会走的,我对你而言,或许只是个轻飘飘前尘旧事,年少时的风流怎做得数。
我细细的看着他浓的眉,深的眼,仿佛一生一世,看也看不够,终于他轻轻的说:“睡吧。”
他不知道,刘惠点过我的戏,原来可以不必去的,可我想了想,还是到了她那里,或许是想看看她是个怎样的人吧。
那样一栋豪门深院,别墅华屋,她穿了骑装,红得艳,袖口黑色的镶边庄重,乌黑的头发挽了起来,我看见她的眼,光芒闪闪。
那样美丽的女子呵,她闲闲的说:“你也别上妆了,什么鼓啊的热闹物事都撤了下去,就用萧来,吹得细点,你将你拿手的曲子唱首来听听。”
她坐在沙发上,笑吟吟的,富贵人家的女儿,总带着娇嗔,可她只有一派大家风范,却又更上了层楼,我明白的。
她说她要听《虚花悟》
“这是‘红楼’的曲子,辞藻是极好的,先前我在外头读书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套脂砚斋评的石头记。”她悠悠叹了口气。
我净了面,闻言神色不动,什么辞藻极好,我却是不明白的,唱戏的人,识字的向来少,我八岁入了班,识得的只是自己的名字,到了现在,也不过认识数百个字罢了,心里头难受,又有谁知道。
刘惠轻轻一句话,击中我死角,伤口猛然绽了开来,她又漂亮,又聪明,又能干,出过洋,见过大世面,我是什么?我不过是个小戏子,什么是辞藻,我怎么知道。
林真是知道的,他虽然是武官,可家里原也是书香之家,自小学得古文,到现在还没丢掉,有时候我唱两曲子,他也能说这哪个句子是极好的。
我闭了闭眼,开口唱道:“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婆,上结着长生果。”
语音清脆柔美,似那珠玉溅落地上,一颗颗的弹起来,落到我心里,我唱的的是虚花悟,一切是水月镜花,刘惠刘惠,她要我明白些什么呢?
№3 ☆☆☆蛛蛛2003-06-26 11:51: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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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来是那篇“别人的故事“之当事人版的诉说
№4 ☆☆☆寂岚烟2005-08-10 22:55:3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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