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整个班级都很静，区别是此时并没有老师上课，而是一名鼻尖微微冒汗的男生站在讲台上。
他只报了自己名字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干站着。
下面的学生也只有前排学生坐的稍微挺直一些，后排的早已经卧倒去会周公了。
班主任老师也有些尴尬，打圆场说：“大家欢迎新同学。”
稀稀拉拉的掌声后，受被班主任安排在靠后的一个空位上：“你现在好好上课，等下次调座位时统一调。”
同桌是会周公当中的一个，后脑勺对着他们。
不过神奇的是班主任并没有叫醒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个圆溜溜毛刺刺的脑袋一样，随后小声叮嘱受不用管他，照顾好自己就行，有事就告老师。
受乖巧点头。
坐下后，这节课的老师才姗姗来迟，班长连起立都没有叫，任由老师自由发挥。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头顶的风扇旋起一阵阵并不凉爽的风，教室里依旧是他来时的安静，半点波澜也没起。
挺好
就适合他这样的人。

2、
受的转学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可告人。
正值青春澎湃的时机，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都对早恋如临大敌。
受有个竹马，很好很好的一个人，学习成绩好、长相优秀、家境也好，说完全没有一丁点心思是自欺欺人。
受觉得对这样的人有好感，尤其这人还是竹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只是有好感，跟在他身后崇拜而已，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吧？
问题是，谁喜欢自己付出的一丁点儿得不到回响呢？
答应帮另外一个女生递送情书时，受既高兴又有那么一点失落。
女生很可爱，性格很好，平时相处也不错，帮个忙转个手的事。
只是对象是他的竹马，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受平时人缘也还不错，他成绩不像竹马那么耀眼，但为人乖巧友善，家里父母都是普通人，一路顺风顺水到高中，着实没经历过太大的事情。
那封情书，受犹豫很久，晚自习时才拿出来，但依旧很摇摆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变故……变故就是，年级主任亲手抓到了他。
男生
晚自习
未署名却指名道姓谁来打开的情书
受百口莫辩。
男生喜欢男生这种事，平时不显山露水大家只当玩笑，可是受这次明晃晃地表现出了异常。
不止竹马，班级男生都下意识离他一段距离。
至于女生那边，他本来想向女生求救，然而女生矢口否认，连笔迹都有解释—帮忙抄写了遍
父母、老师失望的眼神
同学的背叛疏离
受仓皇转学。
已经是高二阶段了，想进入一所好学校并不容易，又那么着急，父母没太挑，给他找了现在这所学校：以艺考特长为主，文化成绩历年惨不忍睹。
不过能接收他就行。
敲定学校后，受给父母写了保证书，父母也给他约法三章
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
还是好好学习
这样就挺好，受答应得很痛快，从原校走的、走的也悄无声息。
新学校，新气象。
受虽然立志要好好学习，不过对于人际关系上始终还是产生了ptsd。
他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不敢当众发表言论，总是走神，偶尔也还会撞到别人。
——同桌就是被这么撞醒的
转学的第二天，受的教辅资料砸在了熟睡的同桌头上。

3、
学霸，进阶版
虽然能理解编纂者希望这套资料扬名天下，可看到这两字，不知怎的，总有几分羞耻。
受不是故意的。
这边学习氛围很差，学生似乎自由散漫惯了，行事也不怎么着调，借着受自报家门时没听清，非要和受说话。
高一下班学期开始，受身边就没有围过这么多人。
手抖的，根本克制不住。
谁料那本书忽然飞了出去呢？蓝绿色封皮的书籍哐当一声砸到同桌脑袋上，不仅是受，连同周围的人，都寂然无声。
同桌抬头时刻，受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鸟兽散，什么又叫各归各位……
围着他的人一瞬间都闪回到自己的桌位上，徒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位，卡看上去就气势惊人的同桌。
同桌并不丑，反而长得很帅气，是那种英武的帅气，体格、体格能一手拎三个受。
刚睡醒，男生似乎还有些迷茫，抓着教辅看半天：“学霸？”
受根本不敢答话。
他埋着头，恨不得缩到桌肚下面。
好事者一声吼“对，就是他！”时，受茫然的像头撞进凡尘俗世里的小鹿，呆坐着一动不敢动。
4、
过了大概三四秒，同桌终于清醒。
偌大男生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是把书放回受的桌子上，声音拉得长长的：“新同学？”
“对！”
“好看吗？”
旁边的男生继续吼。
受脸红的不行，又惊又怕，还不知所措。
这个同桌可能是个夜猫子，不然也不会从进教室就开始睡，到现在才意识到新同学成了他的新同桌。
还有，这个学校的学生也没几分公共礼仪的意识，说话全是靠吼，因此也就衬托的男生漫不经心的语调特别抓耳朵。
男生要笑不笑地打量了遍受，回那个男生：“确实不错。”
周围一片噫声。
然后男生又说：“好了，别咋咋呼呼的，吓到新同学。”
正好上课铃响，周围的人一边翻书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其实吧，学习成绩不好也不代表人就不好，受暗搓搓地想着，小声给同桌说了声对不起。
同桌反应挺出乎意料：“对不起就行了？”
他脑袋搭着胳膊上，凌厉的眉眼威势十足，语调倒还是先前那种懒懒的，“好学生都这样只会口头上说？”
要笑不笑的模样，比受见过的最坏的、找他要过钱的高年级学生还可怕上几分。
5、
受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你，想怎样？”
“……”
同桌大概也被他这副模样惊到，无言地顿了下，说，“看你诚意。”
“……”
这个诚意更可怕了好不好！
晚上放学回宿舍，受都心不在焉。
这所学校离他家远，肯定要住校，父母在这方面没拦着他，倒是每天晚上都要打个电话过来看他情况。
受不想再让父母担心，硬着头皮说学校一切都很好，没有人欺负他，他也没乱帮忙交朋友。
爸爸妈妈叹了口气，说那就好。
挂完电话，受一个人在宿舍里呆了段时间，直到快要上晚自习才磨磨蹭蹭去教室。
理所当然的，班级里的人稀稀拉拉，后排更是空旷无比。
自然，同桌那个身形根本没有任何遮掩。
受吃了一惊，张口就说：“你没走啊……”
同桌睨了他一眼：“上晚自习啊。”
“哦。”
不学习和逃课是两回事，受懂。
忐忑不安地又坐了会儿，受问同桌吃没吃过饭，要是没吃过他去帮忙买。
诚意这东西，实在太模棱两可，受也不是不知道他越表现的软弱，就越容易被欺负，可面对这位铁塔一样的同桌。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同桌果然说没吃过，他如蒙大赦地起身要走，又听见同桌说：“你微信呢？”
“啊？”
要微信干什么，点菜吗？
“你打算请客？”同桌比受还诧异。
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同桌咂摸了下嘴，“家里大款？花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
受无言以对。

6、
不用花钱，跑腿还是需要跑的。
受去食堂以后贴心地给同桌拍了个视频，问他需要吃那几样，问清楚以后才买了带回来。
倒赚5毛。
“还给你……”
“留着，下次继续。”
这一继续，就成了永久习惯。
受习惯去食堂时问同桌一嘴，后来发展到早上同桌还没到学校，受先发品种给他选择，再后来摸清楚同桌口味后，受连视频都不发，直接买了带进教室给同桌。
就……两个人特别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不过那是后话。
刚入学的一个星期里，受很不习惯。
以前学校是省重点学校，大家虽然会八卦玩闹，但主职是学习，这边大概玩闹才是正经事，学习才是浮云。
晚自习还好一点，白天上课这份弊端就完全显现出来了——老师不会深挖知识点，书本上写什么就讲什么，大家主打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互相不为难。
受写那份学霸教辅资料时还惹得其他同学大惊小怪
“卧槽，这是什么？”
“是我应该看到的东西吗？”
“膜拜！”
受好几次都没能写的下去。
还有随堂测试、周考之类的，学校似乎也不是太过于上心，卷面太浅，受的成绩一下子极其显眼。
什么学霸、学神之类的称呼，压得受喘不过气。
事实就是，学校变了，从原来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里逃出来以后，他的处境好像也没变好。
又是一节数学课。
数学老师非常喜欢在课堂上点受起来回答问题，受答完以后还要来一句不愧是省重点转出来的，你们跟着学学成吗？
受在下课就跑进了厕所，躲在隔间里充当鹌鹑。
他受不了了。
7、
卫生间人来人往，水流声一阵又一阵，鼻腔里都是湿漉漉的熏香气息，难闻得很。
受倚在隔板上，目光呆滞，脑子里还一片空白。
上课铃响以后不止卫生间，整个学校也都逐渐安静下来。
受回过神，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当次坏学生，逃个课什么的，或者去操场转转。反正去哪里都好，就是别回教室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来人进了旁边的隔间，啪的声关上门，解决后又去了水池那边。
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一直在洗手，完全没走的动向。
受于是停住自己想要出去的念头，继续充当个不声不响的人柱。
半天，门板被人敲了两下，然后底下缝隙伸进一只手，白色卷纸松散地摊在掌心。
“快点，没带纸不知道说声？”
是他的“五星四好”同桌。
“……”
谁没带纸？
你再说一遍？
“不要？”同桌声音抬高了些，像他平时似笑非笑地挑眉，“还是说，你脚麻了，起不来了。”
肯定的语气，他还突兀地嗤笑了声，越说越离谱。
受来不及想太多，一把扯过纸攥在手里。但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好在他的绝世好同桌没让他为难太久。
语气，命令式：“还不出来？”
好像，他再不出去，外面的人就得破门而入。
受一个激灵：“别，我就出去！”
8、
畏强这种事情，是个人都免不了。
受磨磨蹭蹭出来，同桌还在外面等着，单手撑着隔壁，调侃他“你走得动？”
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行吗？
受求饶地看他，快羞哭了。
同桌也不太懂，这么个好学生，老师捧着，同学让着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赖在厕所占坑不走。
不过青春期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太正常，可能这个好学生的毛病更特殊一点吧。
他难得说的委婉:“肚子疼不舒服就去看医生，火气大多吃青菜豆腐。”
受：……
您可闭嘴吧。
好在回教室的一路上，同桌什么也没问，他本来好奇心也不强就是。
受一时不知道是怕老师夸他社死还是被误认为拉肚子社死。
他不知道，他这副垂头快走的模样看上去有多小可怜，像被欺负狠了似的，眼眶红红的，白白净净的手指绞在一起，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回到教室，数学老师一看是他们俩，表情可谓丰富。
同桌先喊的报告，数学老师一脸嫌弃，欲言又止。
受埋头跟在后面，差点一头撞到他的后背，老师顿时精神一振，喊：“小仇同学……”
再见受满脸的委屈，老师脸色又变得凶恶起来，指着同桌问，“你欺负他了？”
同桌怔住，他才没有，不要含血喷人。
受眼瞅着老师要找同桌麻烦，赶紧解释他同桌是做好事。
“什么好事？”
“……”
受眼睛一闭：“给我送纸。”
声音又小又夹，蚊子根本比不过。
班级里顿时一阵哄笑。
同桌也笑，还有时间骂其他同学一句“笑什么笑，小心下次你也进厕所没纸。”
明面上是替他解围，私底下，受就算想谢他都心不甘情不愿。

9、
同桌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反面的，是大哥，一般不怎么随便，随便起来挺要人命。
受琢磨着不谢的话容易得罪人，谢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
反正现在同桌的早饭都是他带，不经意间，午休的床也是他睡。
倒不是欺负受，而是受住校，同桌走读，受中午呢午休只睡小半个小时。
剩下的时间可不得利用起来，不然不是浪费么。
这个利用，自然就是给同桌用。
人高马大的一个人，看到受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后满意的不得了，当即就拍板他要来睡。
利用论就是那日他去受宿舍“视察”后发表的。
受相当无语。
扯太远了，受拉回思绪，趁着老师转身板书小声问同桌：“中午有时间吗？”
“做什么？”男生懒懒散散，没睡觉却也没听课，枕着胳膊勾头睨他。
视线的压迫感很大，不像不耐烦，反倒像吃饱喝足后的野兽慵懒地躺着晒太阳。
兴致被扰了，接下来就得评估扰人的事情够不够格，值不值它大动干戈。
受心一颤，更小声了：“请你吃饭……”
“……你挑馆子，不超过、不超过五百，应该都没问题。”
练的是特长的家庭基本不会太穷，毕竟仓廪实才知礼节。
同桌吃穿用度看不出什么名牌，但出手阔绰，从来没为钱发愁过。
受不敢报的太低。
“你这么有钱的？”
“……没有。”
“就我们两个？”
“嗯，表达感谢。”
同桌忽然嗤笑，脑袋凑过来了些：“真心的？”
那张富有锋芒的帅脸突然放大，受目瞪口呆了瞬间，脸红似要滴血，头也垂了下去。
修长的脖领与白色的衣领分开开来，留出一道狭窄缝隙，明暗交叠，皮肤更是白的发光。
10、
书生气确实是个神奇的存在，大家都是上学的，也不乏学习好的，可就是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同桌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行啊，你定，我不挑。”
嗯，和随便没什么两样。
受给逼得狠了，一咬牙：“万一我让你去食堂吃呢？”
“行吧，反正不要钱，不吃白不吃，吃完还能早点睡午觉。”
行了，那你中午就吃食堂吧。
受恶狠狠地发誓。
不过中午受还是挑挑选选了家餐馆，在学校外面。
这所学校虽然位于城市的位置偏僻，但周围设施都挺好的，一看就知道学生不差钱。
他们本土菜挺有名，但受看中馆子是湘菜馆，特别辣。
一放学受就等着同桌起身。
哪知道同桌磨磨蹭蹭也很诧异：“不是食堂？”
受更诧异，哪有人宁愿吃食堂的。
他偷偷地白了眼同桌，人是挺接地气的，做的事都挺接地府。
这顿饭最后还是去了受看中的湘菜馆。
明明不能吃辣，受就很赌气一样，非拼着吃，好像他少吃一口都回不了本。
嘴巴辣的通红的，汗蒸的脸上更是白里透红。
饭后，受撑得已经有点走不动道了。
同桌提议去附近的步行街走走，消消食，受欣然答应。
他本来也不是不爱玩，来这里这些日子是不敢乱走乱出去玩，所以附近基本都没去过。
两个人慢悠悠地在步行街里逛来逛去的样子，又惊诧了“友人”。
他们班的
一群出来上网的人目瞪口呆，半晌，有人幽幽说道：“这又送纸又陪逛街的，如果这都不是爱……”
反正是别有用心。
众人一致点头。
11、
其实学校和学校之间的不一样，在学生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看出来。
这所学校更自由、散漫，老师对学习成绩没那么重视，学生似乎也没有学业的包袱，就好像一切就那样，按部就班走即可。
未来是什么？没有人太多焦虑，人均近似麻木。
受早在听到什么爱不爱的就变了神色，心慌的不行。这个词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唯恐避之不及。
但，男生，开开玩笑，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站在一边，旁观着同桌拉低说话男生的衣领，脑袋磕碰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响。
“你还知道什么爱不爱的哪，这点聪明用在学习上不好吗？”
男生连连告饶，周围人都在笑，一副打闹玩耍的场面。
受慢慢平复下来，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没反驳什么，压根全程没说，也没怎么害羞。
虽然心跳还是快，但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他是这么觉得的。
回去路上，受破天荒主动开了点小玩笑：“他们这么说，会给你名声造成很大影响吧。”
同桌还是高高在上地斜睨他：“对我有什么影响？反倒是你，好学生，你名声完了。”
受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不服气：“我就出来跟你吃顿饭……”
也对，他名声早在厕所送纸那会儿就完了。
受泄了气，又觉得以后还是不要离他同桌太近才好。
风险太大。

12、
好在之后一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大事，受只需要忍一忍老师无所不知的惊喜和夸奖，他可以生活的很愉快。
况且他也确实没有精力东想西想了，学校马上要第一次月考。
学习上，受还保留着一贯以来的本能。知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知道温故知新，再加上父母耳提面命要他好好学习，因此他这段时间堪称刻苦。
但是，学校现在不一样了。
不管教学还是考试其实都有个标准尺度，那就是学生的平均接受能力。
一个班里大部分人能跟得上的教学节奏，大部分人能够理解的教学方法，大部分人能够接受吃透的知识点深挖……
显然，受的这次月考属于鱼塘局。
全校第一
通杀
见过各科老师轮流上门谈话关怀吗？
见过同学人均惊叹崇拜星星眼吗？
还有那种扬眉吐气飘飘欲仙的感觉吗？
受全都感受到了。
就连同桌，这个平时大字不识一个、还没人敢管的孤狼，都忍不住抽走受的全科试卷重头看到尾。
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完全走文化高考途径的，奈何受这次直接甩了第二名五十分开外，真就断崖式猛冲。
同桌瞅完试卷再瞅受，眼神里有不解，也有戏谑：“你这个脑瓜构造……”
他顿了下，才想到怎么形容，“挺神奇？”
受一边偷乐，嘴上一边说：“哪有哪有，也就看着高，到其他学校排名排不上的。”
十分的凡尔赛。
同桌没拆穿他，其他同学倒是开始起哄，说什么“这就是学神吧”，“得意思意思啊！”……
还有人看受面善，平时没什么往来交情的也来问题目。
受起先享受了阵吹捧，到其他班也开始叫他学神时，他就开始不自在了。
无外乎就是，这个名号在曾经并不冠属于他，而是另外一个让他落荒而逃的人。
他其实还是有点在乎，事情发生后，那个人一贯继续冷冷清清、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
虽然本来确实不关他的事。
受本来以为自己的情绪藏的挺好，他都没有跑到卫生间躲着，也没想逃学，同学开玩笑他也努力应付回去，没想到他这个同桌居然察觉到了。
天气距离秋高气爽还有点距离，而且月考之后接中秋国庆假期。
午休时，受绷直着背一项项查补自己的错题。
他的神仙同桌大咧咧躺在他的床上，听着小风扇吱嘎吱嘎的转。
学校宿舍有空调，但是管控很严，夏季高于三十度才集中开，据说冬季也得低于零度才能开。
宿舍里安安静静，衬的响动更响。
“话说，你这个成绩在以前学校能排多少？”
受警惕：“问这个做什么？”
这态度真不怪受，而是受三番两次着他道训练出来的。
毕竟前纸之鉴，要是再来一次，受觉得他在这座学校也没办法呆下去了。
果然，同桌说：“我妈给我介绍了个你以前学校出来的那个家教，我得比一比，看是你还是他有性价比。”
“……”
您考虑性价比这档子事之前是不是还得考虑考虑当事人意不意愿教你？
13、
显然他同桌不考虑这点。
“怎么不说话？”见他不说话，同桌居然还追问了句。
于是受就开始暗示了：“阿姨请人花了多少钱啊？说来听听呢。”
“怎么，钱不一样，水平也有高低？”
“那当然，一分价钱一分货。时薪八十和时薪二百能一样？”
“那不是我在比性价比吗，你细讲。”
我细讲你个大头鬼！
明天就放假，受再热爱学习这会儿心思也定不下来。他推开书本，爬上床和同桌面对面盘腿坐下来，准备好好掰扯掰扯。
从这个角度看，他同桌确实人模狗样的，怎么做的事一件比一件不靠谱呢。
“你要看你请的什么级别的，要是学神级别的，那都是清北苗子，随便一句话都够你琢磨半天的；要是中上游的，也还行，以你的学习成绩来说教你没问题；那要是普普通通的……”
同桌打断他：“就你这样的。”
“嗯？”
“你这样的怎么也得算个学霸级别吧。”
“还行，勉勉强强……”
受突然醒悟过来，知道他同桌这是点他呢。
他自认为藏的够深的郁郁心情早被人看在了眼里。
受卡了壳，怔愣愣地直瞅眼前男生。
同桌和同龄人区别有点大，不止是身高、样貌，还有性格，说他不着调吧，又挺细心。
可是说贴心，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你是想问我在以前学校的事情吧？”
半晌，受咬着嘴唇问道。
眼睛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嫌弃，还有几分不自在
——什么人啊，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14、
“要说学习好，那当然还得是……我竹马。”受边想边说，偶尔还举个例子，让同桌明白的更彻底，“也不仅仅是学习好，长得也好。”
他打量同桌眉眼，“他也帅气，和你风格不一样，是那种很高冷的帅气。成绩好，长得好，还高冷，你自己想，他人气有多吧。”
“要是请到他这个级别的，那你课时费肯定高。”
同桌撇撇嘴：“我要听你说这个？”
“别打岔。”
受愤愤不平，“我成绩还行，年级前二十吧，有时候会到五十。”
眼见同桌又想打断他，受不耐烦：“竞争那么激烈，偶尔会失手嘛。再说……”
受挑挑拣拣，刻意地东拉西扯，硬生生将事情简化成，他得罪了人，又没考好，得罪了老师，所以被排挤，这才转学。
这期间同桌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好像知道他在瞎扯淡。受躲闪视线，总结道：“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其他的风言风语你肯定听过，都是假的。”
“行吧。”同桌说。
顿了下，他还是不太甘心，屈指在受脑门上敲了下，“我怎么瞅着你挺能说会道的，怎么和别人就尽吃哑巴亏呢。”
“别胡说八道，我才没。”受凶巴巴，转念一想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于是补了句，“那边人才济济，我又没有什么背景，人家不买账才是正常的。”
哪哪都不如这张嘴硬。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同桌自觉也没必要过多参与。况且他们也不过就认识这段时间，自然比不上人家竹马竹马一起长大，他出了会儿神，又说：“行吧，以后我罩你。”
受无语：“你吃着我每天带的早饭，睡着我的床，还说罩我？亏不亏心呀。”
“啧，你享受了成果，还不得付出点东西啊，小没良心。”
“你说谁没良心呢！”
受张牙舞爪。
不顾真把以前的事说出来后，人确实要轻松愉快一点。
受和同桌玩闹了会儿，就要睡午觉，下午还有半天课，虽然不可能有什么心思上，也得努力集中注意力才行。
同桌是实在懒，平时还能让个位置给他睡觉，自己捧个手机打游戏，这会儿干脆往里躺了躺，给受留出来一小条：“行了，快来睡。”
“这么点地方怎么睡，你让过去。”
“闭嘴，给你睡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受被人武力镇压，心服口不服，依旧喋喋不休：“你们是真能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比不上你们，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
“睡觉。”
这一觉自然是要睡迟到的。
将近下午两点，同桌二人迷迷糊糊来到教室。
秋乏秋乏，受走在路上都在打瞌睡，同桌好一点，知道带着他走。
第一节课已经上了十分钟，一教室的人，无论老师学生看他们的眼神都很诡异，也很沉默。
半晌，还是老师挤出了点笑容：“仇同学，你这是睡过头了？”
受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了定闹钟。”
真不是被你旁边那个关掉的吗？
老师忍着吐槽，让他们俩回座位。
好学生是块宝，得珍惜。
而后，老师又剜了眼那个倒头就睡的，恨铁不成钢的心情都快溢出来了。
明明高一也是个名列前茅的，怎么到高二就成了这副样子，是不是他们学校风水不太好，尽糟蹋学生。
15、
老师没说什么，这帮学生也不是太自觉，自然更不会问。
无聊的课堂继续慢吞吞地流逝在过暖的阳光里。
双节，8天假。
班主任宣布消息之后，整个班级、不，是整个学校都在沸腾。
旁边男生异常热情地叭叭：“周哥，假期漫漫，出去旅游啊！”
同桌没什么兴致，懒洋洋地趴着，问：“去哪？”
“上迪！欢乐谷！方特……”
“你几岁？”
“……”
男生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的委屈吧啦的。
不过转头，同桌捏着受的后颈脖，问：“你准备怎么过？”
受还怎么反应过来，谁能想象得到他高二了竟然还能享受到一个完全不打折的八天假期呢。
手指有力，揉捏到骨头，他猛地一缩头，瞪向同桌：“手！”
这人居然还敢笑。
好在确实缩回了手。
受这才端端正正思考起来，他老家还有爷爷奶奶，中秋节父母肯定要带他回去一趟，其余时间可以安排在市区转转，跑太远他爸妈不会放心。
“我听说湖边风景区有花展，可能会去看看。乐园应该也会去吧，看哪天人少。”
同桌想了想，点头：“也行。”
市里确实有个乐园蛮大，还是妖魔鬼怪主题的。
受就看着他的绝世好同桌对着一开始兴奋不已的男生勾勾手：“要全程票，能弄来吗？”
男生：“没问题！但我要去玩过山车！”
是个不怕死的。
受的小心肝颤了颤，没说话，转着主意坚决避开这项活动。
不管怎样，假期来了，要飞！

16、
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没错，竹马来了。
受站在下门口，看到客厅里面他妈妈热情端水果的场面，下意识扭头却确认某个拦不住家伙在不在。
迟钝一秒后，受才想起来这里是他家，又不是他那个门相当于摆设的宿舍。
他喊了声：“妈。”然后走了进去，放书包、换鞋，假装没注意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竹马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根本忽略不了。
换完自己那双踩shi感小黄鸭拖鞋，他才直起腰，对竹马露出一个假笑：“你怎么来了？”
其实吧，要说受对这个竹马有多恨也不可能，就是复杂。
当时年级主任认定他早恋时，竹马还替他说过话，说他没那个脑子想这些，肯定有误会。
说的在理，但不影响后来。
一个人性格是很难改变的。竹马本身就不太爱说话，行事又有一套自己的准则，根本不在乎什么人际关系。
可对受来说，哪怕竹马没错，那样的环境依旧让他如坐针毡，更别提这个害他犯错的罪魁祸首了。
不是贬义。
受的假笑没持续太久，竹马招呼他过去坐，说：“我来看看你……”
受妈突然插嘴：“小沐来看你的课业进度，别转个学把成绩弄掉下去太多。”
说到这个，受来劲儿了，他的月考成绩还没告诉他爸妈。
“妈，你看，这是我月考成绩！”受兴高采烈地拿出试卷。
卷面题目确实比原来那所学校的浅显，但有附加题，老师还给他开了小灶，真就是众星捧月，感觉超级好。
受炫耀完才假惺惺地对竹马说：“比不上你。”
“没有。”
竹马要他的试卷，“我看看？”
看个试卷而已，无所谓。
受又把试卷捧给他。
竹马一目三行，优秀的侧脸线条沉着冷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他们还是一所学校的好朋友。
还是受妈，打了个岔：“先洗手吃饭吧，等会儿再看。”
受嚷了句：“爸还没回来。”被他妈瞪了一眼。
于是，先吃饭。
受跑进厨房帮忙端碗拿筷子，趁机问他妈妈竹马什么时候来的。他妈妈表情很复杂，说没一会儿，然后又挺紧张地问受假期安排，看样子很不想受和竹马在一起。
受差点被他妈逗乐了，小声叫他妈妈不要胡思乱想。
“我真的对他没什么。”
“那其他人呢？”意识到自己问的越界，受妈妈赶紧找补，“不是、没有什么其他人……不是爸妈不开明，你们现在小，知道什么东西？”
眼见他妈妈又要开始唠叨，受赶紧拿着碗筷出去，正巧竹马也把试卷看完。
受寥寥问了几句试卷难度，就把试卷书包都收进房间里，招呼竹马吃饭。
一桌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都不饿，吃的也不会太多。
饭后闲聊，竹马问受在新学校适不适应，学习进度有没有掉，需不需要假期帮他补起来。
一问三连。
受妈婉拒：“这样也太耽误你时间了，再说中秋我和仇仇他爸要带他回老家，恐怕不在这边。”
受则问竹马：“你假期几天啊？”
竹马说：“三天。”
于是受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八天！”
“同学还约了我一起去游乐园玩~”
一时间，不管是竹马还是受妈，都沉默了下来。

17、
大概都还记得受郁郁寡欢了整个学期，不管受妈还是竹马都没立即打扰受的兴致。
反而竹马还多问了几句受现在的朋友，到时候和谁一起去之类的话。
受没多想，一会儿是总爱睡懒觉的同桌，一会儿是挺威风的同桌，一会儿又是蛮厉害的同桌，就是学习差了点，不过家里正在给他找补习老师……
“听说那个老师还是我们……你那个学校毕业的，不知道能不能降住他。”
受妈则冷不丁地插嘴问受他同桌是男是女，受理所当然回答是男的。
就，各有各的悲伤。
竹马确实不爱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都问完了，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于是受终于开始反客为主，东拉西扯的反问了些竹马的生活，最后发出驱逐令：“你不回家啊，你爸妈说不定等你等急了。”
小时候住一起，不过初中时候竹马家就搬到另外一个小区去了，虽然离得不远，总归需要点时间。
加上外面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安全方面也是个问题。
柔和的灯光下，受表面上是直勾勾地看着竹马，其实眼珠子一直乱转，视线也是闪躲的。
他不想和自己多说话。
不搞人际关系不代表不敏锐，竹马自然知道这一点。大概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他问受什么时候去玩，能不能带他。
受摆手摆的飞快：“你要上学的啊，哪里有假。”
就……客套是客套的，两人关系似乎还是那个关系，但距离特别远。
竹马再度沉默半晌，终于提出要走。
受哦了声，说：“拜拜？”
竹马说：“你不送送我？”
“……”
不是很想。
受求救似得望了眼妈妈，结果他妈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压根没看到，他只能站起来，说：“行，送你！”
路上竹马有意想提说那个女生的事情，不过受打断了他。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转学以后说不定以后一辈子也见不到，何必提说那些不开心的。
竹马顿了顿，问：“道歉也不要吗？”
受望着路中间来来往往的车辆出了会儿神：“要来干什么？”
也是，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什么的就放一边吧，谁还稀罕呢。
竹马再度感受到两个人之间那种气闷无比的氛围，急匆匆告了别。受在路边看了他一会儿才回家。
其实吧，他对竹马真的不是那种喜欢……
算了
他又自顾自地叹气，觉得自己矫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那么多种喜欢。
回到家，受自然要接受一番受妈的盘问。
他本以为他妈妈会更在乎他对竹马的态度，没想到前前后后围绕的都是他同桌。
受想了想，也没有瞒他妈妈，把自己对同桌的观感完完全全地都告诉了妈妈。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长得帅，有自己主见，就是会捉弄人。成绩不太好，但我觉得他挺聪明的，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好朋友，很照顾我，我跟他相处也很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受拘束……”
受妈：“……”
越说她越觉得不对劲儿了。

18、
这晚，受妈和受聊天聊了许久，受原本还想打电话问一下同桌到没到家都没来得及。
受当初在前学校一直都忍着不愿说，实在坚持不下去才突兀提出来要转学。
受妈和受爸平时忙工作，受又省心，的确有所忽略，因此一直都怀有愧疚的心态，以至于哪怕受转学、住校他们也都没有特别反对。
“照你这么说，你同桌人这么好的啊。”受妈笑道。
“没错，是挺好的，就是长的凶了点……也不对，是不怒自威，大家都不太敢和他开玩笑，所以看着可孤单了。”
“……高中时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要是他不出格，你也可以劝劝他好好学习。”
受妈千叮呤万嘱咐，核心要点就是四个字，好好学习。
受点头答应的很干脆，回到房间才真正松出一口气。
其实受知道他妈妈真正担心的东西，不过他妈妈不提他也不好说破，就只能这么互相心照不宣地打哑谜。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消息，都是他同桌的。
受先看的消息：—你不是那种一放假就找不着的人吧？
啧，啥人，难不成还得事事报备给他。
受笑眯眯地打电话给同桌，说话阴阳怪气：“要不干脆把我拴你裤腰带上得了，我就和我妈说会儿话你都等不及？”
同桌正和人在网吧打游戏，射击类的，操纵的角色瞬间卡在，被敌人一梭子爆头。
同伴眼睛都瞪圆了：“周哥你这……不应该啊！”
男生没理他，反而倚上靠背，宛若什么成功人士捏着手机打电话去了。
“……你要是这么想，也行。”
“切，毛病。”
受小声咕哝逗笑男生：“就光和阿姨聊天？这么乖。”
“……”受在电话那头提高声音警告男生不要乱说，警告后又有些忸怩，说，“还有我竹马，他来看我学习进度……”
后面受叽叽喳喳讲的，男生基本没听清，他把手机扔到桌子上，东西摸摸，没摸到烟，他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受天天跟在他旁边，为了不带坏好学生，他已经把烟扔了。
男生捡起电话，笑：“那你竹马还挺贴心的。”
“哼，你少来。”受隔空翻了个白眼。
听语气就知道，好学生现在的行为不雅观。男生无声笑笑，定了定心，才继续和好学生东拉西扯。
19、
真要说聊了什么，好像也没有。
大概内容就是受马上和爸妈回老家，3号回来，4号他们去游乐园玩，5号做作业，6号……6、7、8号做什么还没想好。
一转头，同伴游戏都开了四五局。
“周哥，你还玩吗？”同伴有气无力地看向他，男生顿时默住，“你自己玩儿。”
他起身出了门，网吧的老烟枪太多，哪怕实行了禁烟气味也不太好闻。
外面万家灯火。
男生突然心血来潮，约电话里的人：“出来吃宵夜？”
受：“……”
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
受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同桌根本没回家：“你去网吧玩了？”
“嗯。”
“……好玩吗？”
受去过网吧，不过他玩游戏少，不觉得网吧有什么好玩。
“还行，打发时间。”
“……行吧。”
受握着手机，一时半会儿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同桌话其实不多，是个名副其实的酷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
两个人沉默下来，同桌那边声音很杂，隐隐约约的汽车发动机声、喇叭声、还有那种夜宵烧烤摊上的音乐声。
不知怎么，明明挺热闹的，受却觉得同桌特别孤儿。
“你不回家吗？”
“不想回。”
“……”受挠头。
过了会儿，他同桌却又改了口：“行了，我回去了再聊。”
“哦。”
“哦什么哦，不高兴了？”
“没有。”
“啧。”
男生的一声粗口堵在喉咙口，勉勉强强压下心里的躁意，“那就4号见？”
“好的啊。”
好学生的情绪十分明显，高兴不高兴，为难不为难什么的，听语气就能听出来。
男生哎呀一声，说：“你可真难伺候。”
他不回家要不高兴，挂电话舍不得挂，出来吃宵夜又出不来，怎么，需要去请？
受嚷嚷：“你才难伺候。”
两人又沉默一阵，受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毛病，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和同桌打电话，“那就说好了4号见，我挂电话了，我妈绕我门口起码三圈了。”
男生突然笑了声，放轻声音：“挂吧。”
也就三天，电话、微信，什么方式联系不到人。
舍不得什么的
的确有点矫情。

20、
可即便只是三天，受还是想赶紧回去。
老家在乡下。
转学造成的轰动，不止是给父母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亲戚啊朋友啊之类的。
毕竟之前那所学校实在有名，多少人挤破头往里钻，只有他一个不知好歹的，居然轻易扔掉不要。
父母和老家亲戚解释是他不习惯学校的环境，虽然很大程度上遮掩了受的不公待遇，但也给受带来新的困扰。
不珍惜、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话，听得确实难受。
中秋节晚上，受和父母是在老家住的。团圆节，喝酒的喝酒，打麻将的打麻将，总归要热闹一回。
受不太想和其他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玩，一个人去院子里打电话。思来想去，能打电话的对象也就还是那一个。
他没抱多大希望同桌能接到，没想到电话接通速度还挺快。
同桌家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聚会，反正身边有些吵。他让受等一下，很快那头就安静下来，看来是去了僻静地方。
同桌戏谑：“怎么，大过节的也这么无聊啊。”
受一噎，反应过来：“什么叫也，难道你也很无聊。”
“确实。”
“……”
受无语，顿了下，泄气道，“是好无聊，聊天都聊不起来。”
同桌说：“你可以坐两套卷子。”
什么刻板印象。
受凶巴巴：“大过节的让我做试卷，你心肝是黑的吗！”
同桌笑了起来，沉沉的嗓音听着挺撩人的。
今年的中秋是好天，月亮又大又圆。
受和同桌扯了两句，就开始说他想回去，同桌给他出主意。
“就说呆不惯？”
“太娇气。”
“要做作业？”
“矫情。”
“和同学约好出来玩？”
最后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受不敢：“我怕我妈会想歪。”
他站的时间长，找了个地方蹲着，又可怜又无聊。
同桌想了想，说：“人多就不怕吧？”
“应该？”
“那我去接你，定位给我。”
受有点懵：“你怎么来？”
“开车啊，呆。”
一个未成年人，驾照都没有，就算长得再着急，也不可能上路吧？
同桌快给他气笑，让他等着。
回到市区，受才知道，这个等着有两种含义。
一种，等着他来接；
另一种——他站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下面，望着高高架起的轨道，就开始腿软。

有哒，在7楼

21、
同桌带了两个，打车过去接受的。
受的老家其实也不算太远，来回大概四五十公里。
打车钱贵倒是没贵离谱，但同桌这么做了，来了，其余的话自然都不必说，受当即理直气壮地和他爸妈提说要走。
受妈倒是怀疑了瞬间，奈何来的人不止一个，三个半大小子齐刷刷往哪里一站，事实胜于雄辩。
回程车上，同桌和受做的后排，另外一个男生靠着门，一路看窗外风景，当自己不存在。
跑这么一程受过意不去，大方包掉车费后，遮遮掩掩地和同桌说了声感谢。
同桌：“嘴上谢有什么用，实际行动呢？”
实际行动，就是去游乐园的时间
提前，然后听从同桌折腾。
后果——
“这个我觉得不行。”受微弱挣扎。
“那鬼屋？”同桌翻翻手机地图，“听说蛮有名的。”
“……”
其余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见。
受挣扎的更微弱了：“没有更温和一点的项目了？”
同桌笑得阳光灿烂，望着他挑了挑眉，言下之意就是，说好的舍命陪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