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月弦&《一生，一梦》;馋神

BY 冥灵
    
河面上冒起突突的水泡，薄壁外蒙着一层红色烟气，那些朦胧的球有人脸这么大，一个个囊囊的，像化在水里的桔红糕，在三月天气，漂浮。

三月下去是四月，这么平庸好记。

用舌头打个‘得儿’音，蒙在我的灰色褧衣下，看烟花。


[一、地缚灵]

“嗐！好阔气的宅子！”小楸扯着汗巾一头在手里晃，分明是要兜售货品，却嘴里嘟囔着，人已经跑开了，毫不顾礼数的左顾右盼。“这天沉香、地角香、降真香、紫苍术、芙蓉蕈、鱼角、龙漦……吧，可都是天南地北搜罗来顶顶好的香料。苏冰小姐不如一样都来一点，天天轮番着用。”
“你这丫头，又胡吣了。你是知道我的……”
“对对，我知道小姐最最宁缺勿滥，可你看我也就这么小点摊子，小姐就算全买去，又费得了几个钱？”
“别说笑话了！我们小姐也算经常光顾你的，怎么得了便宜就卖起乖来。”立于苏冰身边的俏婢一色道。
小楸走上去一挽她的手，亲热地道：“好姐姐，这不是欺负人嘛，要是我的香料处处都买得着，那还值什么钱？我小楸也就不抢这碗烫口饭了，可你看看，光这剂紫苍术，就是我费劲辛劳奔去紫蒙山，潜进兽人寨，问那里的赤桑奴巫买来的。我容易嘛我？！再说好姐姐，你难道心里舍得？”
小楸说着，顺势捋了捋她的胸口。
“你这伶俐的丫头，说就说动什么手呐，真没规矩，我是辩不过你，但你也别指望让我家小姐当冤大头，一下把你的小摊全买空了，你得了银子又好去赌。”
“好嘛！好嘛！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苏冰小姐，来，任你挑，今天就算你一件不买，我也没一句可怨的，兹当想姐姐了，来府上探看一下，讨口水喝。”小楸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子俯在桌上，定睛瞪着苏家小姐看。“苏冰小姐今天涂的胭脂好美，一股串钱柳叶的香气，嗯……我都恨不能舔上一口。”
“你啊……”苏冰被他这一闹，顿时羞红了脸，将长袖一遮，露出一双春水般的秀目，娇嗔的瞥了他一眼。“就没见过你这样不害臊的姑娘家。”
“我害臊？我从小就得靠自己打拼吃饭，要是臊能当饭吃，我成天害着都行。可我这肚子扛不住饿啊，要脸皮就不能要肚皮，苏冰小姐你看我瘦的，可怜见啊……”小楸说着，将袖子一撸，露出两条白净但结实的胳膊来。
“真是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一色用手指点他的脑袋。
小楸吐了吐舌头。
苏冰用紫檀细棍在香片中继续挑拣，小楸见她尚未定好主意，便又跑去一边窗槅看那园中景色，暗叹苏家府邸好大的手笔，一块从魔域虎耳运来的风卣石，浸水生根，接砌成假山，能在四个季节遇风而飘出不同的酒香，玲珑石山边种着赤楠树，树荫相连修剪成金字型，这园子气派华贵，但匠气太重，小楸用手捏着下巴，心想将来自己有了钱，绝不这么弄。
“小楸姑娘，我家小姐挑好了。”
“行！我这就来研磨。”他说着，一蹦一跳的跑去，任凭外人怎么看都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做完这笔买卖。一色将小楸送出府去，才走到回廊，被苏家大少爷天平拦住。
“小楸姑娘？”他话未说完，眼色已在他全身上下游走了一遍。“好久没来了啊！”
“天平少爷好，我这不是前阵子走了趟旧啾国嘛，本想去那贩点‘洋香水’回来，可是过不了百荒夷啊，好家伙，那里的风雪劈头盖脸的一阵砸，我差点连这条小命都要保不齐了。”
“哦？百荒夷？凭你这么个小不丁点也想过百荒夷？！”天平少爷想着便一阵大笑，说着伸手去牵他背在身上的小箱。“让我看看你这次换了什么新香包没，正好我想换个新的。”
“有！有！天平少爷要什么好的，即便这次没，我也一定想方设法替少爷觅来！”
“真是张甜嘴，人也长得甜……真讨人喜欢。”天平少爷边说边探手摸了他的粉脸。
一色忙偷偷在小楸身后掐了一下，提醒他赶早离开较好。
“你这丫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还不快退下。”
“小姐说，让我一定将小楸姑娘送出府去。”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回去告诉我妹妹，就说我要买香粉，准她买难道还准我买了？！”天平少爷双目一瞪，一色不敢说话，只得悻悻转身走了，不停扭头给小楸使眼色，岂料小楸被天平少爷一把拖住，往自己屋里走去。

“小楸姑娘这双手，是越长越纤修了，让我来好好看看。”天平少爷才把房门掩上不久，见小楸正往桌上搁着粉皿，走上前便一下抓住那双手儿，搁在心口上揉。
“天，天平少爷，我们还是来看看这香料吧！我觉着您用……”小楸忙把手往外抽。
“这么久不见，可把我想坏了，小楸姑娘你是越长越标致，眼见着风一吹就从个黄毛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来，来，先别说什么香料，先与我叙叙旧。”天平少爷扯着他就往后拖去，身下是一雕花长榻，他将他顺势一揽一勾一压，双手便这么上上下下的揉搓开来。
“少爷！少爷别这样！”
“来嘛！”
“少……少爷。”他拼命挣扎着。
忽地，只见天平脸色一变，他将手在他胸口抓了再把，又往裆处一兜，整个人就像要垮掉一样，雷劈似的跳了下来，指着榻上的可人儿道：“你！你怎么是个男的！”
小楸咧着嘴，苦相地坐起来道：“我又没非要天平少爷你摸。”
“你！你！披着这么一张女人皮！竟然是男的！”天平作势要吐。“你还妆扮成这样……”
小楸一拨刘海，风情万种地道：“天生之姿，我也无奈啊。”
天平正犯着恶心，忽然想到什么：“你就是这样混进来，想赚我妹妹便宜？！你这小痞子，我要揪你去见官！”
“别啊！我就是一个赚辛苦钱的小贩，做的是正经买卖，少爷何苦与我计较啊！”
“谁知道你用这副娘娘腔的行头，骗了多少女人！”天平果然上前猛抓住他。
“天平少爷别急！”小楸高喝了一声。“我知道少爷这段日子一直倾慕于红鸾禧的头牌风舞姑娘，只是可惜一直无法获其芳心，倘若小楸我有法子让少爷与风舞姑娘同修鸾凤之合，不知少爷可还舍得将我送去见官不？！”
“你能让风舞姑娘青睐我？我往红鸾禧砸了多少钱，她连面都不让我见！就凭你一跑江湖的小贩？！”
“对呀，天平少爷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今天落你手里，你抓我送官法办，最多治我个欺瞒混骗之罪，关不了多久我放出来，又可去别的地方生活。可我就怕少爷你一日得不到风舞姑娘，就会朝思暮想不得安宁吧！”
“这……”
“不如我与少爷做个交易，今天少爷放了我，我感少爷的恩德，定会促成少爷好事。少爷也放过我这个卑微小人，别将小人混饭的雕虫小技说于人听，如何？”
“你果然装女人行骗？！”
“少爷冤枉我！你看我这还用装吗？”小楸说着将发绳一扯，浓发飞瀑而下，冰肌雪肤掩映其间，两枚嘴角上勾的红唇，像抹着绯红的冻，异常晶莹。
如他自己所言，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容颜，倘若不用手去触摸，任谁都不会怀疑。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间，有人推门而入，苏冰见小楸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不觉又气又恼，双颊潮红的向天平道：“虽说她是小贩，可是我请进府来的便是我的客人，哥哥也不能太不顾礼数，肆意妄为吧！”
跟在苏冰身后的一色忙跑去将小楸搀扶起来，为她系好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