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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前晋]情何以堪 1-10 by姒姜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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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BDB6">情 何 以 堪



  这一次,我们的排场搞得很是气派。栖华领我们到巷外,长长一字儿彩旗招摇,一直护送我们来的将军正端坐马上。我还是第一次从平地上看这位威武英挺的将军,一股豪情顿生胸臆间,只觉有什么东西要喷勃而出。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对天地间豪迈壮志的欣羡,或许我的本性中就是有着这种抱负吧?就像师傅说的,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我必定得做他的学生,然后去实现我的命运。可这话叫一个才九岁的女娃子如何懂得?在十岁以前,对于入于水先生门下我一直不情不愿,只是碍于爹妈的怒骂才肯稍稍用心课业。
  “这才像个样!”虞靖在身边低道,她一直是个心志不小的人,在她身上,我从来就没见过那种对于小镇来说非常熟悉的小器,那种连拘缘都会偶尔流露出来的情绪。
  修月在一旁不自觉地拉紧了我的手,我看她,发觉她一向温雅的脸上流露出极度的震惊。我又向前看了过去。没错,那种气势与阵仗的确让我们这些乡下来的人气为之夺,神为之眩。但于我,留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栖华。她深邃的眼看着的是那驾很豪华的马车,有一种极深极隐的嫉恨。我忽然开始考虑一个一直被我们忽略的问题,或者是刻意忽略的,那就是我们到底为什么而来?以什么身份而来?
  这个栖华为什么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又为什么对这个迎接我们的仪仗队有那么深潜的嫉恨?我们的身份给她造成了怎样的威胁,让她对我们如此忌惮?


  在樨苑,我们一住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们几乎像是在受着特训。每日都有两个教习嬷嬷授课,不,是训练。从早到晚,我们显少有休息的时刻,学着府里的礼仪,老实说,还真是苦不堪言。比起以往,我开始怀念师傅每月一次的小考。现在想起来,动脑的确比体力活来得轻松多了。
  现在的我一看到那两个嬷嬷的脸,腿便开始抽筋,几乎已成直觉反应。我看到虞靖也是这般。折磨啊!我开始觉得师傅当日的表情可能就是因为预感到眼下这番情景才…… 
  “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也……”虞靖开始念咒似地背起师傅当日教的坚心忍性的古语。
  我已经听不到燕巧、拘缘的声音了,她们都已瘫在床上,想必也已阵亡了。
  “几位小姐还住得惯吗?”屋外传来栖华清亮好听的声音,但我们已没有余力去应付了,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
  栖华推开门进来,明眸一扫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的我们,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哟!几位这是怎么了?”
  我懒得与她周旋,却也不愿再招怨她,于是淡淡地应了声,“栖华姑娘有什么事?”这次的教习不用说一定是她指派来暗整我们的,抱怨只会让她看笑话。
  栖华笑开,带着几分得意,“几位小姐不是一直想见见六爷么?”
  终于要见正主儿了?我缓缓坐起身,与虞靖她们对视一眼。修月收起疲色,温和而不失庄重地开口:“栖华姑娘的意思是六爷传召我们了?”
  那一瞬的威仪明显地对栖华起到了震慑作用,让她一时也不敢过于放肆,她也正了正色,“是。几位跟栖华走吧。”
  “现在就走?”拘缘皱紧了眉,十分地不情愿。
  栖华昂起脸,“难不成还让六爷亲自来请不成?”
  拘缘脸色一变,就要发火。我赶忙拉住她,向虞靖使了个眼色。
  虞靖会意,冲着栖华露出她招牌似的调侃的笑,“我们哪里有这个意思?栖华姑娘不要误会。这就请吧。六爷传召呢,我们七个又岂敢怠慢。”
  栖华一时不能分辨是不是被虞靖给揶揄了,一脸不豫地盯了她一会儿,只能说道:“那各位就请吧。”
  我暗自叹了口气,强撑起疲惫的身体,无奈地与几人互看一眼,随栖华出樨苑,上了那辆我们当初乘着入苑的华车向着未知的命运迈开第一步。抬头望望天,微微有些阴沉的天色,一如前程那般模糊与晦暗。这一程,我们都预料到了不平凡,但却不曾想过那是生与死的挣扎,是情与义的背弃,是绝望的无奈。


我不知道六爷为何挑在傍晚时分召见我们,栖华有那个能力左右六爷么?如果是这样,那就得重新来估量这个人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毕竟还太稚嫩,如果我的见识再深些,或许修月就不会那么做了,或许……在一切悲剧还未上演时,我就可以逃走,至少不用我来亲自完成。  
我们入见的时候,六爷正在在堂里会客,客人不多,只有两个。进去时,三人都坐着看过来,似乎客人还对六爷说了什么,但在那一刻,我想没人还能看见六爷以外的人吧?
  六爷,是一个极年轻极好看的男子,似乎只及弱冠,说他好看是因为我从来都没见过有什么人能长到像他这样的品貌的,即使女人也没有。他端正而贵气地坐在首位,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极清冷的月华般的气质,那么流畅,温雅,却冰冷,让看他的人痴迷却恐惧。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但在我,却从他幽深不见底的眼里感觉到一股寒意与……不安,比之师傅当日嘱托的更深,那一刻,我似乎觉察到师傅那时的心情,是不是也是这般欲挣无力?
  仅仅是一瞬间的对视,却让我有种憋闷到窒息的感觉。我们站在堂里,齐刷刷地向六爷施礼。
  “见过六爷。”进退间还不算很局促,看来一个月来的苦训也并非全是折磨,大门大院里的规矩学一样是一样,如果你想要呆下去,活着呆下去。
  六爷澄淡的眼并没有看向我们,也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毫不在意地用茶盖拨着盏内的茶梗。
  我们只能尴尬地跪在地上,时间似乎凝滞,带着逼人的压迫。我一直低着头,但也明显感觉到了两道投射在我们身上的研判的视线,其中并不包括正前方。拘缘一直没出声,也没动静,她的安分倒让我有些好奇,那么一个任性的小姐呢!就算在六爷面前也与平民无异,但毕竟从小都是捧着长大的,居然也会忍得下?反观虞靖,她面色沉沉,显然已是心中大为不爽了。
  “儒辉,为何我怎么瞧也瞧不出有一点另道长说的那个意思?”如雪水初融,温和中居然仍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寒冷,六爷终于开口,但这月华般的声音却依旧掠过了我们这一直跪在地上的七人。
  左边有个声音透着些无情,“六爷,七星只是一种声势,是与不是,何必太计较,只要让某些人相信就行。”
  “言之有理。”六爷说得慢条斯理,仿佛有着无尽的考虑,顿了顿,又道,“那依你之见,七星该如何安置呢?”
  我心中疑惑大起,“七星”?是指什么?宝藏么?
  “首先,七星不能死。”不知为何,这个无情的声音像在拖沓,听在耳里阴谋的意味很浓。
  “然后呢?”
  “六爷,您还没有子嗣。”
全是不相干的话,但为何听在我耳里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又一阵寂静,但这一次没有太久,六爷从首位站起,几乎是踩着我们的心跳慢慢走到我们跪着的地旁边,“都起来吧。”那语气中,透着一点淡淡的烦躁,很隐约。
  “谢六爷。”我们这才得以站起身,长久的跪姿让我的膝盖阵阵刺痛,我吸了口气,才忍住,看见燕巧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不由己,我们在这里,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
  “啊,听说你们都是水先生门下的学生?”六爷语气清淡,这一次已没了那股烦躁,听在耳里很是舒服,像一个开明的主子在和煦地问话。
  “回六爷的话,我们七个都承师傅授课。”修月仍是温婉有加,但声音里微微的颤抖却显露了她的激动。
  “嗯,有几年了?”
  “我们几个并不同时入门,我已入师门十年,两年后师傅一次又收了四个,学龄最浅的两个也快七年了。”我微微皱眉,修月这番话说得有些零乱,她不是会紧张成这样的人哪!
  不过,六爷显然一点也没在意。“那你们都叫什么?”
  “民女姜修月。”修月轻垂了垂脸,有一瞬间的妩媚,端庄的妩媚。我看得有些讶异,修月,居然也是可以风情万种的。在抬头看修月的时候,或许我表现得太过呆愣,以至于也对上了六爷浅浅的眼波,在看着修月时那里面有一种一闪而逝的兴味。我怕他看到,连忙又把头低回原来的位置。
  “你呢?”
  “秦拘缘。”拘缘答得有点清细也有点自信。
  大概是走到张烟面前了吧,我只听到她抖得快听不清楚的声音“民、民女、张……烟。”
  “秋航。”
  “燕巧。”听到这个声音,我差点就笑了,真是!那么软耷耷的声音也只有燕巧才发得出来吧?
  “虞靖。”她的回话里有一种傲气,让人激赏。我发觉连六爷似乎也愣了愣。
之后就是我,我低垂着脸,不是没有紧张的,却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心。声音自是我一惯的平淡,还带上一丝谦卑。“民女平澜。”
№0 ☆☆☆小葫芦 2005-11-12 23:18:35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第五章

 
八月初七,正日子到的时候,我和燕巧都累得想睡,大概已经有三四天没合眼了吧。在这一点上,我对六爷稍稍有了些好感。他并没有因我们来自乡间而少了三媒六聘,礼数之全,彩礼之重,说实话,与我偷偷和书上比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造更大的声势。在六爷的心里,我们这七个又哪里占得了位置。但至少,给足了我们面子与里子。
  拘缘、修月、张烟、秋航的父母都拉着自己的女儿在房里说着体己话,生怕是嘱咐不完似的,让我们三个瞧得眼红。
  师傅走了,临走时,我没去送,一则是她们四个的事要帮着准备,另一则也是不想再见他,亦或是不敢见他。师傅那晚的话里有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无奈与苍凉,我不是不明白,却只能误解,为他亦为自己。虞靖说我太无情,我笑笑,没有反驳。燕巧只是看看我,然后摇着头赶上她们的送行队伍。有些事情她们或许还是不知道为好,第一次,我开始觉得力不从心,此时的我,不知道能为她们做到什么地步。人心永远都那么不可测,就连自己的也是看不透的!
  迎亲的喇叭开始吹起欢悦的调子,我回神。四个新娘都身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由嫁娘陪着羞答答地走出来。我笑,嫁人了呵!我的同窗,不管怎样,这毕竟是值得好好乐上一乐的喜事,不管前途如何,我在此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平安。
  燕巧看着我,小心地笑了笑,“师傅会祝福她们吧。”
  我笑容不变,她是在求证什么么?“当然了,她们四个跟了他那么久,虽然第一弟子还在这里,但不代表他就会舍得下她们……”
  “是吗?”燕巧的声音里明显欢悦起来。
  是吗?我在心底苦笑,只有他知道了。我转过头,看见虞靖有些迷离的眼神。于是,走过去,轻轻搭上她的肩,“你志不在此,何必轻易就陷进去?那里会埋没你的。”
  虞靖明显地一怔,看住我,“你……”
  我浅浅地看着她,“你想过的日子不是那样的吧?”顿了顿,我又接上一句,“六爷的心愿可能是这个天下吧……”
  我看见虞靖的眼极亮地闪了一下,就放开了手,我知道,以她的个性是不会甘于居在闺阁中的,不然,她不会盯着看那位将军而双眼放光。她不知道那时的她浑身都勃发出一股气势,睥睨天下的气势。要完成六爷的天下,师傅指的是她吧。
  我不在乎六爷的天下如何,我只想每个人都可以活得长久一点。我不知道修月的心智到底有多高,但我不想让虞靖卷入里边。以她的心气,以她的才智,她可以遨游得海阔天空,而不是囚禁在如此之小的四墙之内。
  “走吧。我们这三个陪嫁,可得跟上迎亲的队伍。”我拉住虞靖的手,燕巧环住我的,三个跟在花轿后,重新步入大院。
 
 
  我不知道六爷穿起红衣来居然让人觉得有些可爱。呃……或许不是这个意思,但当时的我满脑子只想到了这个词。是的,大红的服色,虽然看起来喜气,但穿起来似乎就不那么回事了。虞靖的算术很好,被帐房先生拉去当副手。这里只有我和燕巧在帮忙。燕巧看见了,一下没忍住,头靠在我肩后就开始笑得浑身抖动。我只能一手拍拍她,示意她克制一点。不过,其实真的挺好玩。六爷这身打扮不可笑,但总觉得和他那月光般的气质简直不能相称,那是一种古怪到让人忍俊不住的不谐调。
  燕巧还在那里不停地抖啊抖,我拍她一记,朝她翻了个白眼,见她终于忍住了,才放心地转回身。可这么一抬头,不意却对上六爷清亮的眼睛,幽幽的,似乎带着责难。我心一惊,连忙低下头,正身立好,顺带还悄悄扯了扯燕巧的袖子。这种场合是不能开玩笑的。
  一夜的热闹,拜天地,行夫妻之礼,再是敬酒。不过,我和燕巧还算好命,早早地便随着新娘子坐在东厢。听着外面的喧哗,还有杯盘交错的声音,我从袖管里掏出两个苹果和几样小糕点,这是我在喜宴上偷偷拿的,为的就是这几个忍饥挨饿的新娘子。
  “喏,饿了吧?”我笑得有点贼贼的,果然,伸出了八只手。
  我退一步,“拿条件来换。”
  “平澜!”
  “我饿死了,快给我吧。”
  想撒娇?我这里行不通的。我嘿嘿怪笑,燕巧在旁看戏。
  “好吧,你想怎样?”到底是修月,一下就直奔主题。
  “很简单,让我和燕巧瞧瞧你们的俏模样就行。”
  几个一时沉默了。
  燕巧在一旁凑上一句,“我也饿了,不如给我吧。想必她们都饿了一天了,饿过头可能就不饿了。”
  “好啊,好啊……”我起哄,不怕你们不上钩。当时化妆时我瞧不见,后来盖上了喜帕我也瞧不见,但我一定可以比你们的夫君先看到。想到“你们的夫君”我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撇在一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今晚,我要玩得尽兴。
  张烟首先忍不住,她嗫嚅:“好,好吧。就看一眼。”
  “可以。”我和燕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她掀起喜帕,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看得我和燕巧都有一瞬间的怔愣。惊艳!我知道我们七个中样貌上我们三个陪嫁是比不上她们四个的,而她们四个又以拘缘最为娇美,张烟说老实话是最末的。但此刻,如果张烟都让我们惊艳,那另三个……我和燕巧同时朝剩下的三人看看去。
  “哇……”我和燕巧同时感慨,然后,我回头对燕巧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到了瑶池?”
  “神品。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燕巧点点头,一样的梦幻般的语气。
  修月她们刚才的紧张与正经,被我们这样一闹,都消得淡了。修月朝我温和地笑着,“还让不让我们吃?”
  “呵呵,就算是仙女也得吃东西。”我乱开着玩笑,把东西奉上。
  前途如何,我们都不知道,但此时此刻,我们还能够如此开心而无芥蒂就已让我心满意足。
  她们差不多吃完,我和燕巧也站起身。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以后多记挂着点我们,我们可是陪嫁耶!”
  “对啊,对啊,有好吃的,好玩的,要先记着我们的份哦!”燕巧跟着点点头。
  “平澜……”修月深长的语气听来像是叹息。
  我笑着回头,“舍不得我,就和我私奔吧,怎么样?”
  “你去死吧!”拘缘丢来一个果核,但眼圈却是红了。
  我明白,她的确舍不得,但她已有更舍不得的人了,或许是绝不放手的人。因为,她们虽然有点悲伤,但却只是看着我和燕巧离开。
  一路安泰!
  我退出东厢,将门带上。夜有些深了,但前厅仍然热闹,相反,内庭里却显得有些寂静。我就这么和燕巧走在庭院的小泥地上,很轻,轻到让人觉得有些迷惘。
  燕巧环上我的手臂,“平澜,太静了。”
  我依旧走着,“你没听到到处有虫子在叫?”
  “不是。这个庭院里没有喜庆的热闹,你没感觉出来么?”
  我静了一下,“我们只是外来人。”
  “哦……”她没再说话。
  许久,她忽然拽着我站住。
  “怎么了?”
  “你想,六爷今晚在谁这里过夜?”
  我一呆,这个问题……
  “都是洞房花烛之夜呢!对谁都不公平啊。除非一起过夜。”
  我大惊,呆了很久才咽下一口口水,然后猛敲燕巧的脑袋一记,“你的脑袋什么做的?怎么尽想这些东西?”
  “人家哪有想什么?只是担心嘛!”
  “担心!这种事轮得到你来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一个陪嫁小丫头,通常都是做做下人的事,你又那么蠢,小心那天被一个坏心的管事给打死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
在她一迭声的尖叫声中,我终于赶在趴下前到了虞靖帮工的地方。然后在一片安静中睡着,那天,我真的很累。 
 
 

第六章

  不知睡了多久,我才揉着酸疼得不得的胳膊醒来。一缕晨光投射在屋里,我迷糊地看了下四周。燕巧靠在书堆上睡得口水直流,虞靖也枕着一些帐本睡得正熟。什么时辰了?看看天色应该不早了,我推推她们,“嘿,醒醒。醒醒。”
  “吵死了。我还要睡……”燕巧随意地挥了挥手,又继续睡。
  我看了眼地下,“啊!蟑螂,蟑螂……”
  果然,燕巧大大地跳起来,“啊,在哪里?在哪里?”
  拜她所赐,虞靖也醒了。
  “快起来了,什么时辰都不知道,可能会有麻烦。”我拍拍燕巧的头,朝虞靖点了下头。
  虞靖甩了下头,以示清醒,“先出去看看再说。”说着便站起身,打开了门。
  刺眼的日光一时间照得我们都眯起了眼,只能瞧见远远走过来一个婀娜的身影。
  “麻烦来了。”虞靖低声道,因为来人正是栖华。
  “哟,三位好找啊。”清脆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得意与趾高气扬,让人看来非常不爽。
  “啊,栖华姑娘。”我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呵呵,三位的姐妹都成了夫人了,我原本以为三位也跟着要显贵了。可谁想六爷也是,居然让三位只沦于陪嫁,真是委屈了呢。呵呵呵呵……”
  我一看虞靖脸色不对,连忙赶在前头说,“栖华姑娘这是哪里话。我们还不都是一个乡下小镇上来的土疙瘩么?修月她们是福气好,我们么,哪里说得上委屈?栖华姑娘抬举了。”
  “敢情还有个识趣的?”她冷冷一笑,显然我们这样的低声下气并没让她感到有多大的顺气。“既是陪嫁,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玩闹,都没个规矩了么?”
  “是,是。栖华姑娘教训的是。”我一忍再忍,简直忍人所不能忍。
  “别仗着四位夫人就登鼻子上脸了,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六爷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府里可容不得你们三个黄毛丫头撒野!”
  “是,我们三个记下了。”我的声音几乎已在磨牙,只能拼命低着头,不让她瞧见一脸的怨气,当然还得死命掐住虞靖的胳膊。她最是受不了这种气。
  “好了,也不和你们多说了。你们三个都归在我手下,归我调度,我的规矩可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
  “我们记下了。”真是窝囊!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狗腿。
  “现在,你们三个去劈柴。厨房后屋里的一堆柴,今晚不收拾完就别想吃饭睡觉。”她轻蔑地朝我们瞟了一眼,然后走人。
  “平澜,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忍功有多厉害。但你不该把我的手当出气筒呀!”燕巧看到栖华走远后才扯着我抱怨。
  我低头一看,果然有些青了,连忙帮她揉揉,“对不起啦,刚才如果不是你小小地倒霉一下,我们三个就会大大地倒霉了。”
  “受这种窝囊气,真不甘心!”虞靖愤愤地拍了下桌子。
  “唉,算了吧。如今我们三个只要能活下去不被整死就已不错了。受点气算什么!走吧。那一屋子的柴还得去收拾呢!”
 
  到了厨房后屋,我困难地连吞了好几口口水。天!我们三个就是神功盖世,在三天内也劈不完那么多的柴呀,那个栖华不是想累死我们,就是想饿死我们。
  发了一柱香的呆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捋起袖子准备干活。
  虞靖一把扯住我,“你犯傻啊!她摆明了就是要整死我们……”
  我淡淡地抓开她的手,“你以为反抗会有用?死得更快而已。多说无益,干活吧。幸好现在才刚入秋,天气不太凉,露宿一宿应该也不会太成问题的。只是肚子这个问题……”
  “平澜……”
  “虞靖,你以为心中不平又能怎么样?别给自己找借口了。她们并不会比我们好过多少。这个宅院是个什么地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我几乎已是声色俱厉,转过头朝一旁的燕巧喊了声,“燕巧,干活!”
  “哦,好。”燕巧一听,马上也卷起了袖子,不太像样地拿起斧头劈柴。
  虞靖愣了会,终于也开始动手了。
 
  那一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劈柴上去。从来,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那种任人宰割的滋味,让我忍不下却又不得不忍,连同虞靖的不甘,连同燕巧的委屈,我发狠似地将力气全用在斧子上。一根接一根,手上已扎入了木刺,我浑然不觉;虎口震得起了紫血泡,我视而不见。
  或许这股狠劲吓到了燕巧,她放下斧子,凑到我身边。“平澜……你,你……”
  “我什么我?干活!不然我们都别想吃饭!”我头也没抬。
  “平澜……对不起。”虞靖蹲在我身边,垂着的头低得那么低,几乎看不见她的眼睛。她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如今……
  不是她的错,不是的。
  “别说了……干活吧。我们已饿了一个上午了,我有点想吃晚饭。”我声音低沉暗哑,有着自己都惊讶的哽咽。
  “平澜……”燕巧浓浓的带着娇意的语音在耳边软软地呢喃,让人的防线都不由自主地轻易撤换。
  “……谁也别想偷懒。干活!”我豁地抬起头,日头还是有些毒,晒得人眼花。“看看什么时辰了?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晚饭的时辰了,你们两个不想吃,我还想吃呢!”
  “啊……”燕巧不想我会在这么感性的时候说出这番话来,一时回不过神。
  倒是虞靖笑了开来,拍拍我的肩,继续干活。
  柴依旧很多,那是干三天也干不完的。我会这么说只是想逃避,在这方宅院里,我们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不去多想,不去计较。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之前,我们只有这么做。不知道修月她们怎么样?相信夫人的身份总不至于让她们干粗活吧?但愿她们不会受委屈。
 
  第一天,我们三个在厨房里渡过。是真的劈了一整天的柴,没有休息,没有饭吃。中途当然还有栖华来冷嘲热讽几句,我们忍着,也像头牛似的干着。我适时地表现出不堪折磨的苦相,用来满足观望者的愿望。但磨难还在继续,栖华的个性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我开始明白当初为什么枕霞会对我们说这番话了,很显然,枕霞要比栖华看得明白得多。在这个地方,人要看得长远,栖华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枕霞在一边罩着,她会活得很艰难。
  我们首先要学会生存,这里有太多的范本,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关乎生死。不再是往日简单快乐的日子了,我们最好有这个自觉。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忍,而且让人看到你的弱势,而不是弱点,比让人了解你的强悍更有用。
  由于我们的表现很让栖华满意,于是第二天中午,我们终于吃到了饭。
  饭啊,只有白饭加青菜,但我从来不知道白饭加青菜居然也可以这么好吃。可不够,三个人却只有一碗饭,栖华是存心的。
  到了晚上,我们实在撑不过,于是决定去前面偷些食物来填填肚子。栖华是算计好的,这里说是厨房的后屋,与厨房却是离了十万八千里。要去厨房,最近最为少人的路线必须绕三排房子,穿过一个小院,据说还是禁区的庭院,然后才是厨房。这里的所谓后屋,只是柴房的备仓而已。
  虞靖是个地理方位高手,走过的路,整个宅院的布局她都一清二楚。于是,她在地上划出地图,详细解说了一遍。最后抽签决定,我去。
  我权衡了下是饿死好受一点还是被抓包打死好一点,终于决定出马,因为饿死实在太慢了。在她二人必胜的祝福下,我成功地溜到前院。月亮很圆,如果同理可证,那么我的行动也会圆满。
  至少目前的状况表明已胜利在望,我已到了最后一关,那个叫做‘水纹苑’的禁区。只要不出意外,我会成功偷到食物,然后回去拯救那两个饿死鬼。月光下,那个园子很静,有点让人心里毛毛的感觉,但却看不出有人会在的意向。我猫着腰潜入,最后一刻,我知道我万不能掉以轻心,功亏一匮。
一直,我几乎是躲在灌木丛后小跑的。月亮真的很圆满,但很显然,她见不得有人比她更圆满。就在我几乎我可以穿过这个禁区时,背上抵住了一记冰寒刺骨的东西,类似刀剑的东西。
 
№2 ☆☆☆ 小葫芦2005-11-13 00:07: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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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小葫芦2005-11-13 16:01: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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