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天。
烈日下的街道，踩上去有种软绵绵的感觉。就算临近傍晚，太阳还是把大地染成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在小商铺林立的街道上慢慢走了一会，藤谷彻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
才从校门中走出一段路而已，衬衫就紧紧地黏附在身上，汗也不断从额头滴落下来。今年大概是进入中学以来，最热的一个夏天。街道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不愿在没有遮蔽的马路上停留。
看见西方升腾而起的红色，指望明天下雨是不可能的事吧！彻放弃了妄想，低下头继续慢腾腾地走着。
宽肩、窄腰，一双引以为傲的长腿，还有走在人群中，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出色容貌。如果不是那一脸冷冰冰的表情，在这种时间单独行动的彻，根本就不会被女孩子们放过。
即使这样，不过——
“藤谷！等一下，藤谷！”
听到背后有人边喊边追着自己，彻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跑到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同校制服的女孩子，她边抚着喘气的胸膛，边用一种愠怒的表情瞪着彻。
“不是说好放学来找我吗？竟然让我白白等了十五分钟！”
女孩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对彻发火。莫名其妙的彻疑惑地打量女孩。圆圆的可爱脸型，烫过卷后披散在肩膀上的柔软头发。不管是甜美的长相还是纤细的身材，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女。不过——
“你是谁？”
听到彻冷淡的问句，少女猛地睁大了眼睛。可爱的脸蛋转眼便要发怒，可是，当她定下神来仔细看清了彻的脸后，忽然慌张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呃……对不起，我好像认错人了。”
彻不让人觉察地皱了皱眉。他撩起额前不仅故意留得较长，而且挑染成淡金色的额发，露出一双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睛。
“你要找的是透吧？”
“恩……那个，对不起……因为你们实在……”
“无所谓。已经习惯了。”
彻冷淡地说完，不管女孩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转过身径自走自己的路。
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被认错了。
被误认作是透的次数，如果从一出生时就开始算起，至少也有几万次了吧？相同的，透被误作是自己的次数，应该也不少于这个数字才对。
因为，他们俩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
唯一一点细微的差别在于，作为弟弟的彻比透高了两公分。不过，如果两人不站在一起，这点差别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背后的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彻的背影。
虽然长相相同，感觉却差好远……
藤谷透和藤谷彻，在整个学园高中，大概没有谁比这对双胞胎兄弟更有名了。惊人的相象只是基本原因罢了，重要的是，这对双生兄弟拥有让人惊讶的俊美容貌。一八O的身高，不壮硕也不纤瘦，修长匀称的身材，就算穿着众人一面的学生制服，也永远优雅得引人侧目。和浓眉大眼的男孩子不同，兄弟俩都有一双迷人的细长眼睛，看人时都习惯微微眯起，射出和外表的俊秀截然不同的锐利视线。
就是这样精致而耀眼的帅气容貌，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只要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像黑夜中的发光体那样，把周围所有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更别说这样的美貌居然有完全相同的两等份，光是想象兄弟俩站在一起的样子，就能让女生们尖叫不断了。
不过，这一幕她们多半只能靠想象而已。因为兄弟俩肩并着肩，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几率非常低。
除非必要，双生兄弟在学校里向来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不相干。能不见面就最好不见，串个门，说说话什么的更是从来没有。两人也从来都不会一起回家。
总而言之，就是连普通朋友都会比他们来得亲密。
“那对双胞胎啊，感情很不好哦。”
久而久之，学校里的人都公认了这种传言。不过，那是因为当事人从来没有出面辟谣的意思。也就是说，透和彻，都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哪，彻，你和你哥哥有没有书上说的那种心有灵犀啊？”
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人问过彻同样的问题。烦死了，如果书上说的都是真的，那哪来小说和故事啊？这些人未免太无聊了吧！什么双胞胎拥有异常强烈的心灵感应，那种东西或许存在，但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我根本不想和那个人有什么感应。
彻扯了扯额前淡金色的发丝。自从他把头发留长，还染了色以后，在学校里被认错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彻对现在自己的样子很满意。毕竟，他忍受了很久一段照镜子时，好像是在盯着哥哥看的那种恐怖日子。

“我回来了。”
走进玄关，彻慢条斯理地喊了一声。厨房里有咖喱的香味，母亲花枝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你回来啦，彻！透呢？”
“不知道。”
背对母亲脱鞋的彻泄气地回答。
不管先回来的人是透还是彻，哪怕只是看一眼背影，花枝子也从来没有喊错过一次。彻有时实在怀疑，她是不是在两个儿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透又泡在体育馆了吧？真是，每天都弄得脏兮兮的，要是他像彻一样省心就好了！”
花枝子一边翻炒着锅里的咖喱饭，一边嘟嘟囔囔着。迅速换上家居服的彻坐进沙发，打开电视，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
心里疼透还不是疼得要死？
“哇！”
伴随着一声大叫，玄关那里滚进来一只篮球，上面沾的灰和泥，把干净的地板抹成了大花脸。
“透！我说过几次了，这种东西不要带回来！”
端菜出来的花枝子一看到这副惨状，立即火冒三丈。被她吼着的人缩起了肩膀，迅速把球捞起藏在身后，然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笑得灿烂的漂亮脸庞。
“对不起啦妈，我擦干净还不行吗？”
“下次再弄脏地板就罚你打扫卫生一个月！”
花枝子哼了一声走回厨房去。透吐了吐舌头，两手抛着球径自上楼。等他再下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运动休闲衣裤，身上带着洗过澡后沐浴乳的清香。他一屁股坐在彻的身边，顺手抓起一个苹果送进嘴里。
“阿彻，去擦地板。”
“……你弄脏的干吗要我擦？”
“因为我是哥哥。”
“那今天的英语作业你自己做。”
“……真是的，一点也不可爱！”
透一边抱怨，一边不情愿地丢下苹果，站起来去找擦地板的抹布。
每次只要彻说到英语作业，透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动不了了。没办法，谁叫他的英语成绩就是那么烂，烂到没有弟弟代劳就根本没法完成作业的程度。
“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只有阿彻头脑好……”
透有时也会不服气地想。和自己跌跌爬爬的成绩不同，彻是每次都在年级排名前五的优等生。不仅如此，他还是备受欢迎的学生会干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大人争相夸奖的对象。“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差这么多……”发成绩单时，听老师说这种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谁有劲管那么多啊！我只要有篮球就好。透这样想着，又渐渐高兴起来。
“……我说。”很舒服地坐在那的弟弟突然开口。“刚才有个女生，把我当成你了。”
透忙着手里的活不抬头。
“长得什么样？”
“就那样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她找我干吗？”
“好像放学后被你放鸽子吧。”
彻不紧不慢地回答。透忽然抬起头来，眼神发直地想了一下。
“对哦。我忘了，由里美纪子要我放学以后还她的书。”
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透又埋头和地板奋战。
只到脖根的清爽短发，像墨一样黑亮的颜色。小时候曾羡慕过那天生的柔软头发，摸起来也比自己的要滑不溜手。手脚都很长，连擦地这种琐碎的事，也能做得赏心悦目。因为动作灵活又漂亮，不愧是十几年的运动神经练习出来的结果。
等到对上透的视线，彻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哥哥看。彻立即把眼神转开了。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啊！”
透嗤笑着洗干净手，躺倒在彻的身边，戏谑地打量彻的侧脸。
“和你一模一样的脸那么好看吗，阿彻？你干吗老盯着我。”
“谁盯着你，少自恋了。”
透耸耸肩，抓起没吃完的苹果继续送进嘴里。
“我知道你很不爽，不过拜托你习惯好吗？又不是我要和你长得一样，对我生气也没有用。”
“你闭嘴。”
“啊，这个是什么？”
透忽然指着彻的脖子张大嘴。
“女孩子的口红？”
彻呆了一下，立刻捂住脖子冲到镜子面前。今天的确曾有过那样的接触，难道……
干干净净的脖子上根本什么也没有。疑惑的彻听到透哈哈大笑的声音。
“混蛋……”
恼羞成怒的彻整个身子都扑上去，把透压倒在沙发上。拼命挥舞手脚的透还忍不住地发出哇哈哈的笑声。论力气的话两个人不相上下，不过知道透的死穴在哪里的彻，准确无误地把手伸向透的腰间。
“呀！……哈哈……放手！……哈哈哈……”
透像个扔进锅里的虾子拼命弹跳，露出又笑又痛苦的表情。彻不退让地不停搔抓他的腰部，结果扭动的两个人一齐跌倒在地上，然后“哗啦”一声——
急忙走出来的花枝子呆呆看着碎了一地的新花瓶。趁她发愣的当儿，两个大高个缩手缩脚地向另一边爬去……
“你们！给我倒一个月的垃圾！”花枝子忍无可忍地冲兄弟俩大吼。


（二）
挂上手里的行动电话，彻一脸不情愿地慢慢走上顶楼。
“不是叫你在学校不要找我吗？”
“我的便当送人了，你的分我一半。”
听到眼前的人理直气壮的声音，彻气得直翻眼睛。
“关我什么事？饿死活该！”
迅速背转过去的身体被拉住，透那张一脸无辜的表情更让彻火大。
“没办法，昨天我放了由里美纪子鸽子，便当被拿去赔罪了。”
那凭什么我要分你啊！光吃一半两个人都不会饱啊！为什么每次你自己做的错事都要拖上我善后！瞪着透的彻想要这样劈里啪啦地把话砸过去，可是那个人是无论别人怎样都只会我行我素的类型，所以浪费口水的自己才是白痴。仿佛看出他是铁定要拒绝了，透忽然夸张地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就到门口那里喊一声，藤谷彻天天都在顶楼吃午饭好了。”
彻的头顿时变成两个大。
为了躲避那些一拥而上的女孩，彻才会每天中午偷偷溜上不被人发现的顶楼吃便当。如果这家伙喊出去——背心的衬衫被抓住，透露出狡猾猎人的得意表情。
精致的日式料理，配上西式的蛋包饭，花枝子每天在兄弟俩的便当里下足了功夫，就好像在准备大餐一样。托她的福，现在这家伙被吞拿鱼手卷塞得说不出话来了。用看可怕事物的眼神看哥哥吃相的彻，再一次深深排斥和他长着同一张脸的事实。
“……这样根本吃不饱。”
你也知道啊！彻已经连瞪人的力气都懒得拿出来了。透百无聊赖地摊开手脚斜靠在墙上，然后像是等谁似的，看了看手表。
“……也该送过来了。”
“什么？”
“新的便当。”
“？”
就在彻疑惑地望着透时，通往顶楼的门被推开了。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走过来的女孩，正是昨天将彻错认为透的由里美纪子。她微红着脸的表情，让彻诧异地盯着她看。
“还给你。谢谢你的招待。”
微笑说着“没关系”而接过便当盒的透，在感受到它重量的一瞬间，露出不为人知的笑容。不等害羞跑走的少女完全消失，透就等不及地将便当盒的封盖打开来。
“哇，还蛮丰盛嘛。”
花色和味道都不能和花枝子的相提并论，一看就知是拙嫩的手努力弄出来的料理。不过，已经足以让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早知道还好意思来蹭我的饭？”
彻不由得火冒三丈。又是这样，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完全无视他的怒气，透在那里自言自语。
“她真的对我有意思啊……”
装什么情圣，明明都跟不只一个女孩上床过了。彻立刻冷嘲热讽。
“反正女人不都一样？直接上旅馆不就好了？”
头上忽然挨了一下。吃痛的彻恼恨地抬起头来，透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不要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未成年！”
彻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那你自己呢？还好意思摆出这种脸教训我？彻简直不知道透的脑筋结构是怎样的神秘组织。

兄弟俩对于女人的经验值，如果让花枝子知道了，说不定会晕倒。透是国中三年级告别了在室男，而彻甚至更早。在国二的时候，就在一个高中部的学姐引诱下发生了第一次。会令青春期男生激动到浑身发抖的第一次，彻却进行得相当老练，连对方都惊讶得忍不住发问：“你真的是第一次吗？”到现在，和彻发生过关系的女性已经达到两位数了。而且，他更多在和社会上的女人交往。在学校里遇到告白时，彻总是冷冷地拒绝掉。和走到哪里都出尽风头的透不同，彻是被女生集体称作“好酷”的存在。
可是每当看见有女孩向透告白时，彻总是在一旁暗自冷笑。别看那家伙表面上好像很温柔，还附赠电死人的微笑，其实他正感到厌烦得要死吧？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彻立刻跳了起来。
“我先走，你等会再下去。”
“为什么？一起走嘛。”
“绝对不行！”
彻瞪了透一眼。自从上高中开始，他就极端排斥和透一同走在校园里，因为周围的视线简直叫他受不了。可是，当彻走下楼梯转弯时，迎面撞见的几个女生竟然对着他猛地尖叫，让他几乎要捂住耳朵。
怎么回事？彻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而回过头去。透一脸没事人似地跟在他身后，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突然伸手环上了他的肩膀。
“啊——呀呀——！”
尖叫声立刻呈几何倍数增长。彻的脸色发白了。透促狭地笑着凑近他的脸颊：“你害什么羞啊，阿彻。”如果不是周围全是人，彻几乎想要一拳挥向那张漂亮的脸蛋。
他果然是自己最最讨厌的人！

夜晚，震荡着重金属声的迪吧中，男男女女用暧昧的姿势狂热舞动。昏暗的灯光扫过吧台边一个男孩喝酒的背影。修长优雅的身形包裹在黑色的衬衫里，立领微微竖起来，在帅得叫人发呆的面孔上投下一段剪影。喝完加冰的杯中物，他边示意酒保再来一杯，边淡淡地扭头扫视舞动的人群。
GOD，大帅哥哦。
一个穿着大胆的女郎悄无声息地潜到男孩身边。男孩侧过俊美的脸庞看了她一眼，带着完全不合年龄的成熟表情。
“有没有兴趣喝一杯？帅哥。”
面对近得几乎贴上身体的女人，彻露出一个无意义的微笑。
“好啊。”
搂住女人裸露的腰肢时，彻忽然想，如果被那个不停夸赞自己的级任老师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里好吵，灯光好刺眼。常有看不顺眼的人来搭讪，酒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可是，彻就是喜欢这里。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喊自己“透”，也没有人会问“你那个一模一样的哥哥在哪”。大家看到的只有他而已，在他们眼里，世界上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只有“藤谷彻”而已。
总之，因为这里没有哥哥。
彻相当享受这种状态。
“哇，你舞跳得好棒！”
对舞的女人发出欣赏的赞叹。彻微微一笑，继续舞动手脚。白天的模范生模样荡然无存，彻知道灯光下的自己有多么放浪。女人紧紧环上他的脖子，彻毫不在意地堵上她的嘴唇。
今天晚上又要晚归了吧……

蹑手蹑脚走上楼梯时，彻谨慎地前后张望。尽管常对父母说去补习，大人已经习惯了，但若被抓到终究麻烦。看清走廊上没人，彻轻快地闪进自己的房间——
“哇！”
砰咚一声，彻从刚趴上去的床铺跌了下来。他立刻扑到墙边按下灯的开关。大放光明的房间里，彻一副见鬼的表情看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
“痛死了……”
捂着被压到的肩胛骨坐起来的人，先是瞪着彻，再看看时钟，然后突然大叫起来：
“都11点了！你怎么……”
下面的话消失在手掌中，彻扑上去用力捂住透的嘴。
“轻点！你想把爸妈都吵醒吗？”
透睁着漆黑的眼瞳瞪着彻，彻也同样瞪回去，然后才慢慢移开手，粗着嗓子小声发火：
“你在这儿干吗！差点被你吓死！”
“我的英语作业！你以为我想等你啊！”
透不服气地小声吼回来。彻觉得头又大了。
“你就不能自己做一次啊？拜托，笨的是你，丢脸的是我！”
“你说什么？”
漂亮的剑眉一下子拧到了一起。透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彻及时再次捂住他的嘴。
“知道了！我做，我做！”
胡乱擦干头发上的水，彻一脸没好气地坐到书桌前。而旁边的家伙居然悠闲地喝着可乐，两条长腿还高高跷着，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台转来转去。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彻满心觉得悲惨，在旅馆里征服陌生女人的胜利感，转眼就被抹杀的一滴不剩。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呆在这个家！彻埋头把愤懑的情绪诉诸于圆珠笔尖，用力之大几乎把作业纸都划破了。
“划破纸的话得不到优秀。”透的插入语只换回彻一句“闭嘴”。
找不到好节目的透无聊地张望着房间四处。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彻的脸上。
好漂亮的脸。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如果别人这么形容自己的话，透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回报一拳，但是用来形容弟弟，他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阿彻本来就很漂亮，洗完澡以后，更像出水芙蓉一样——暗自偷笑的透，最后把眼光停留在彻的头发上。
本来和自己一样的短发，已经故意留长了。从侧影看的话，还真是适合这张漂亮的脸，可是那额前的金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喂。”
“……”
“你干吗把头发染那样？”
“我高兴。”
“难看死了。”
“……关你什么事！”
又瞪人了。如果他不是这么别扭，一定可爱多了……透不无遗憾地耸耸肩膀。不过，视线好像被那缕金发粘住似的，透先是盯着看，然后整个人都被吸引过去一样，趴到了彻的身边。
彻本能地避让。可是那一边是书橱，他紧靠在上面后透还是压迫过来。漆黑的眼瞳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睫毛近到几乎相互碰触。彻清楚地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干……干吗？”
说话都结巴了。见鬼，我在紧张个什么劲？
透不说话，眼神穿过自己乌黑的发丝，细细打量那缕垂落在彻额前的淡淡金色。因为刚洗过没有擦干，上面还凝结着晶莹的水滴，把彻的脸衬出一层不可思议的光晕。透有些失神地发着呆。怎么好像……从没觉得阿彻是这么地漂亮。
就在他无意识地伸手触摸那头发时，身子被一把推得远远的。
“恶心死了，别碰我！”
以为透会立刻反扑（按他的个性是这样），可是，透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回旁边的位子，反常地安静下来。
“阿彻……”
“……”
“染头发是为了看起来和我不一样吧？”
“！”
彻的心里跳了一下。总算他还没有想象中那么迟钝——不过莫名其妙地，被透这样问时，好像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虚感。彻装出思考作业题的样子，没有理透。
“你这么讨厌和我相象吗？”
废话！彻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可是他看见透的表情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眼神啊！好像邻居佐贺野家被遗弃的那只狗一样！干吗摆出这样一张脸，明明强势得要死，装什么委屈啊！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似的！彻刚涌上来的一点内疚转眼被怒气所取代。
“讨厌又怎么样，我就是……”
“星期六来看我比赛吧！”
“啊？”
“篮球比赛，全国篮球联赛预选赛的最后一场。”
透打断了彻的话，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抱起膝盖望着彻。彻有点跟不上他节奏地茫然回望。
“如果能打赢的话，就能进入全国大赛了。是最关键的一场比赛哦。”
透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只要和篮球有关的事，这家伙就会笑得好像白痴。可是，今天透的表情格外不同。那是憧憬着梦想的少年才有的发光表情。
“对手是大和学园，乱强一把的。不过，今年他们要哭鼻子了。因为有我在。”
“自恋。”
无视彻的嘲讽，透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来看我打球好不好？你从来不看所以不知道，我真的很强哦。”
“我没空。”
“可是……”
“都跟你说没空了！”
彻不耐烦地提高声音。他重重写下最后一个单词，合起作业本塞进透的手里。
“回你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把透推出门外然后关上门，彻听见哥哥隔着门传来的失落声音。
“……给我加油嘛……”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彻在心里无数遍地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