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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有魅的天空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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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锁推开柴门,水一样的月光就流进了屋子。屋里光华四敛,杨锁在月光的
寒气里怔怔地站了一会,望见那一轮明月下云气暗涌。空气里又闷又湿,体内却
有一股说不出的郁闷来回盘绕,他想,季雨就要来了。

    杨锁走出屋门,月光雾一样浮动,杨锁总觉得自己是踩在了水里。这种感觉
让他的腿脚酸痛起来。年纪大了,腿脚总要发酸的。杨锁感叹道。在这时候,石
块垒成的院墙角落里猛地一响,一只野物窜出来跑掉了,倒吓了他一跳。他回过
身来,就看到了那位倚靠着墙坐着的少年。

    不知道那位少年是被杨锁惊醒,或者根本就没有睡着,反正杨锁看到他的时
候,他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别担心,”他咧嘴一笑,说,“只是一只小黄鼠
狼,它在这找吃的呢。”他的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笑容如羽毛一样拂去满脸
尘土,让他疲惫的脸光洁起来。这笑容卸去了一点杨锁的惊讶,他把绷紧的肌肉
放松了一点,去看这位少年。

    月光照亮了少年的额头,却让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他的衣服又破又旧,沾
满泥浆,已经看不出本色了。一顶斗笠斜靠在少年的行囊上,把那个不大的包裹
完全遮住了。少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问他:“你住在这吗?你的屋子
很小呢?你住的地方是龙渊阁吗?我一直在找它。我找了它三年多了。”

    杨锁苦笑着摇了摇头,龙渊阁,那座传奇之阁,早在两百年前就消失了。

    “现在那儿只剩下一座破败的废墟了。”他说,“你要去那儿,还得赶上七
八天的路呢。”少年望着月光下蜿蜒的路,叹了口气:“可是我再也走不动了。
我的马死了。它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马,可还是累死了。我跑的路太多了。”

    他那孩子一样的口吻让杨锁的心放了下来。20年来一直小心攥住他的谨慎并
没有让他完全相信谁。但是这位少年仿佛带着一股久违的气息,让他干枯的手臂
下的血管静悄悄地跳动起来。山谷里雾气正在向上浮动。季雨要来了么。

    “既然来了,那就在这歇个脚吧。”杨锁终于说。

    “好呀,”少年欢快地说,“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他提起行囊,跑入屋
内,四处望了望,跳到了唯一能坐的炕上,盘腿坐下。他把包裹甩在了桌上,发
出一声沉闷的响,杉木桌子摇晃了一下。杨锁看见包裹里露出一柄漆黑的长剑,
左眉禁不住跳了一下。

    雾气越发地浓厚了。月光黯淡了下来。“要点灯吗?”少年问,仿佛成了这
儿的主人。

    “不用了。”杨锁说,挨着炕边坐下,望着对面而坐的黑影。龟缩在这片熟
悉的包容一切的黑暗里,他觉得很习惯也很自在。

    托托托。天亮的时候,少年被窗外的砍柴声惊醒。他在炕上翻了个身,睁开
眼就看到了炕桌上的包裹。他抿嘴笑了笑,伸手把那柄乌鞘长剑从包裹里抽了出
来。那柄剑的长鞘黑沉沉地,看上去毫无光彩,剑柄之上的四神兽纹却刻工精致,
至剑锷上收束成金刚怒目形,那双面金刚头像怒目圆睁,仿佛要张嘴噬人一般。

    少年又是微微一笑,呛踉一声将长剑拔出寸许,登时凉意满屋,少年看见一
抹亮光在宽厚的刃上腾挪跳跃。少年想起很久以前那位老相剑师告诉他的话,神
兵利器,出鞘必要见血,他吐了吐舌头,不敢将它完全拔出来,又把它收了回去。
他提着剑翻身跳下床来,猛地里嗯了一声,几乎跪倒在地。原来他自从得了这柄
剑以后,昼夜兼程,数日不眠不睡,一旦歇下来,全身都僵了。

    屋子处在刀刃一样平直的山脊上,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砂红色的屼岩,东一丛
西一丛地长满矮蒿草和白茅。屋子背后前面都是悬崖,下面云雾荡来荡去,也不
知道有多深。屋一侧的朝阳处却有一小片郁郁葱葱的林子,青翠欲滴得和这荒山
极不般配。院子虽小,却收拾得颇为齐整。院墙是未经打磨的石块垒成的,被山
上潮湿的空气浸得黑了,爬满了青苔。

    杨锁坐在院子里劈了半夜的柴,把该劈的劈了,不该劈的也劈了。杨锁望着
满地的散柴,它们必会在随后的雨天里吸满水分,怎么也难以点着,还会在炉膛
里冒出呛人的黑烟。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的屋子又小又矮,他
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在其中接待什么人。昨夜的雨终究没有下来,然而雾气越来越
浓,在空气中凝成了大滴大滴的水珠,把他的背全都打湿了。杨锁只觉得全身的
骨头都在酸痛,我真的活到了这么老吗?

    就象他在搭这间小棚子时从来没有想过留宿客人一样,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
自己可以在这个臭皮囊里苟延残喘过如许长的岁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都已经死
去了,可是他依然顽强地想活下去。他望着发黑的院墙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
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无意识地在木墩台上一下一下地墩着柴刀。也许该早早下手,以免后患。

    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打乱了他死水一样的心境,扰动了什么东西,它掩埋在
从泥塘底部泛起的泥沙中,看不真切,但它肯定是危险的——二十年背井离乡的
生活经历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心要狠,手要辣,才能够活下来。只是那柄剑,
杨锁想,那柄剑刚展露在他的屋里的时候就让他的左眼猛地一跳,他站在门口,
听到自己的骨骼在体内噶噶相撞,挤成一团。它们在害怕。邪火相克,这可是不
祥之征,那柄拿在少年手里的剑怕是要饮谁的血呢。

    杨锁在心中沉吟未决,几乎没有听到院外草丛中劈啪劈啪地响,直到一股食
肉兽特有的腥臭味随风而至,他才抬起头来,这一看唬得他差点从墩台上摔将下
去。就在院门口,离他六尺多远的一丛白茅中探出了一张扁平的大脸。这一瞬间
山谷里寂静无声,杨锁甚至能听到湿雾沙沙地落在草叶上的声音,可是他听不到
自己的呼吸。草丛分得更开了一点,显露出那只五彩斑斓的怪物满是卷毛的脑袋,
它正眯缝着瘦长的因为斜吊而显得格外凶狠的大眼,悄没声息地上下打量着杨锁。

№0 ☆☆☆大角 2005-01-15 19:54:07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2 ☆☆☆大*****2005-01-15 19:56:5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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