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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短篇旧文一札 (现代篇)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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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的爱情》




    还记得那个古老的故事,相濡以沫,莫若相忘于江湖。我想,我与你,就是那两尾在命运的长河中颠沛流离的鱼,匆匆相聚而后匆匆别离。只用了一刹那去明白彼此,却需要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初遇你,是在我刚进大学的时候。那时我刚刚参加院里的文学社,社长让我去你那儿拿一篇稿子。他说你是念大三的学长,写得一手文采飞扬的好文章,让我向你好好请教。我并不擅长与陌生人结交,而且对舞文弄墨的男生向来有莫名的不喜欢,所以在见你之前,我心里早有了先入为主的不满与戒备。这,也是我见到你时惊诧失神的原因。我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在医院。那段日子你因为车祸受伤住院休养,我依礼买了束鲜花轻轻推开你的病房——你半躺在窗前,穿着医院里病人穿的白衣,披一件暗蓝色的外套,正低头看书——在那一刻你的沉静似乎让整个世界都安静无声。听到开门的声音,你抬头微笑看着我说,你好。温煦的笑容让有些阴冷的病房仿佛突然春暖花开。我怔怔站在那里,心里是说不出的静谧的欢喜。从此,我开始相信缘分的存在。这一生,纵有千帆涉江而过,唯有你,在一见之下便让我感觉温暖宁定。那天,是我第一次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语笑自如,无拘无束。后来说到稿子的事,你当即从床头拿了一篇给我,一看标题你写的是对瞿秋白的评论,又是一重惊喜,因为他也同样是我关注欣赏的人。你说在瞿秋白的激进背后是有着深深的无奈和悲哀的,我说就如韦应物的名句“野渡无人舟自横”其中那大寂寞的境界。你谈到他在狱中写的《最后的话》,我轻轻背出了那句有意思的结束语“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的东西,世界第一”。你微笑再微笑。那是相知的喜悦吧,天下之大,芸芸众生,有几人明白我们的所思所想?我能遇见一个你,是否前生已在佛前求了百年?

  临走之前,我顽皮起来,摸出一只笔在你打着石膏的手臂上签下我的名字。你认真看了看说,我的名字“炜”和你的名字“晖”一样是光明璀璨。我当时只觉喜悦,后来却明白生命的光焰哪里禁得住肆意盛放,而我们,偏偏又都是外表安静内心却住着一匹野马的人,凡事不耗尽心力就觉得没有做到最好,在深心里永远不肯韬光养晦。

  过了一些日子,你出院了。在文学社开会的时候,常常会遇见你。因你总是有意无意坐在我的旁边,我会不时忘了去听社长和其他同学的发言说了什么,却注意到你衣服的颜色永远只有三种,淡淡的米白,暗暗的蓝和深深浅浅的灰;你有很修长的手指,指甲永远修剪得干净整齐;你喜欢的音乐家是勃拉姆斯,书包里经常都放着他的CD…………开完会后,有时我们会留下来聊一会儿。你一次次地去饮水机为我的杯子注满热水,微笑着专注地听我说话,而我,也从来只肯在你面前放肆。有一次,社长批评我总是在会上沉默不语,警告我说性格过于内向那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发展的。我不知所措中转过头,看到你眼里的了解,我突然湿了眼眶,我活泼明朗的一面只有你看得见,只有在你面前,我又可以回到天真无知的童年,又可以做回自由笑闹的小孩,不再有成长中不可愈合的伤痕,不再有生的艰难心的空虚,不再有生活琐碎尖利的刺痛,不再顾及旁人的目光和看法。可是在别人眼中,我永远表现得孤僻,笨拙,不合时宜。我并不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问过你,你却只是微笑。

  那天会后,你温柔对我说,“不要急,我们慢慢来。”迎着你眼中淡淡的怜惜,我任性地流了满面的泪,你用细格子的手帕为我拭泪说到:“没有关系,你在我面前可以做到的那在别人面前一样可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你知道吗?你那句话是错的。不管再过千年万年,不管荷塘里的睡莲再盛开了几度,不管身边再有千人万人来往穿梭,别人也永远不是你,永远永远都不是。所以,现在我依然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上沉默,依然没有热烈的言谈自由的笑容,只因我身边的人,不再是你。你可明白,如果没有你,世间繁华与我就再无半点关联。

  每一期文学社的社刊出版,你的文章都是我的珍藏。你写的不是俗气的校园派风花雪月,你关注的是一个个受苦的生命。你写鲁迅的孤寂,卡夫卡的压抑,李贺的万般无奈,柳永的佯狂悲愤,你也写九五年特大洪灾中各种动物与人一样苦苦挣扎离散丧乱,也写牛在被送去屠杀之际眼睫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我读得懂你心中对天地万物常怀的悲悯恻隐,也折服于你对人生命运透彻的洞察和大智慧的分析。你能体察明白生命的苦难,但并不怨天尤人,灰心失望,反而努力将文字激扬为火焰,温暖照亮每个人心里阴郁的角落。每一次读你的文章,总使我想起一个词“浴火重生”——那是穿越了种种痛楚艰辛后,看到世界如大地初开时的豁达。你总是喜悦我能读懂你的文字,高兴时就戏称我为“山山”,你则自称“阿水”,合起来就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一个周末的时候,你邀我们文学社的同学去你家玩。我去你的书房找书看,看到你的书桌上有一小小的镜框,里面没有放照片,却放着一片微微泛黄的石膏——上面是我稚拙的签名。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幸福。一花开而世界起,一尘举而大地收,生命匆匆数十载,与你相遇,被你珍惜,我已经满足欢悦,我的一生已经不再是一片如冰原荒漠的空白。走出书房,你把一只削好的苹果放在我的手中,与我用微笑分享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你的眼瞳映着我的笑容,流光溢彩。

  那时你念大三下学期,正积极地准备考研,希望能考到上海去,因为那是我喜欢的城市。一切似乎都完善幸福得自然而然。可是有一天,你在看书时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同学急忙将你送去医院,经过烦琐复杂的检查,医生说你是间歇性的失明,可能是那次车祸的后遗症。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有些戏剧化的情节会真实降临到我们身上,那不是小说中才会有的吗?去你家探望你,你平静地让我坐,聊些学校里的琐事,却绝口不提你的眼睛,你不提我亦不忍问,于是两人一般的镇定逾恒,一般的谈笑自若,仿佛伤的痛的,不是自己的心。

  过了几天,你的眼睛复明,你立刻给我打电话,说了一句:“山山,我又可以看见你了。”我握着电话,泪水断落如珠。就这样的失明复明反反复复了很多次,你依然很平静,你的苦从不曾在大家面前形诸于色,文章反而写得更多更好,只是你的人,日胜一日的瘦削憔悴。于是,生平第一次,我深深地恨你,恨你不肯顾惜自己地透支生命,恨你太过自苦的坚强淡定。那段日子,我买了很多新衣服,一天一件地换,朋友们惊讶我现在还有心情锦衣华服,他们不知道我心里痛切的恐惧,我怕你深黑的眼瞳再也映不出我的影子,所以明知不美丽也一心一意要为你盛放一次。你常常不自觉的认真专注地看着我,眼里的疼惜珍爱让我发现心碎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念大四那一年,失明的日子越来越长。即使在复明的时候,世界在你眼中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天地于我们而言,都成了北极的永夜,你看不见的阳光同样照亮不了我黯然的眼睛。

  你放弃了写作。你休学。你离开。你没有向我告别。你不再给我打电话,也不再回复我的E-MAIL.你的家,人去楼空,只余风声回旋。就这样,我失去了你所有消息。

  曾经以为你温暖的笑容可以让我的冬天不再寒冷,可是人世间的爱怨悲欢到头来都如梦幻空花,风烟流沙,终归是流离失所的一场漂泊。你选择了这样决然的离别,是否是在以你的方式应证一生爱我的诺言?久不经眼的书又映上心来——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0 ☆☆☆谢小禾 2005-03-09 12:31:52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空缱绻》
 
 
   二零零二年的夏天,林晖站在明亮的落地长窗前。回忆像盛夏的阳光无遮无拦地席卷了他,带来微微的晕眩和刺痛。
 
  阿影,阿影。
 
  想念是一抹轻愁,如同空气,淡若了无痕却无所不在。
 
  八年前,他刚刚进入大学。
 
  在迎接新生的时候,就有师姐在一旁嬉笑低语:“那小师弟真的长得满清秀呢。”不意被他听见,羞涩到面红。让一群师姐看在眼里更是雀跃,一口一个“小师弟”,只差没来拍拍他的手,摸摸他的头。
 
  开学以后,常有女生有意无意地来邀他去玩——跳舞,野餐,开PARTY,名目繁多。外语学院的女生是出了名的如花似玉,个个笑起来都春光明媚。
 
  他身在繁花从中,一颗心,波澜不惊。
 
  她们,都是好的。
 
  而他心里,始终是空的。
 
  云在青山月在天,他要找的人,又在哪里?
 
  慢慢地,与班里的小意接近。小意虽是女生,但性情豪爽明朗。每次看到她仰头大笑时,他就想,快乐是可以如此简单的啊。
 
  周末,小意拉他去参加一个生日PARTY.过生日的是小意姐姐的同学——多么遥远的关系,可是小意爱热闹,不肯放过,硬要拉着他一起疯。
 
  生日PARTY在市郊的一幢花园别墅举行,看得出过生日的女孩家境极佳。
 
  大厅里气球鲜花铺天盖地,水晶杯盏发出晶莹光晕,不知名的舞曲华丽地流淌于清凉的空气。一走进去,如同步入电影场景。
 
  小意最是喜欢这种场合,四处纷飞如蝴蝶翩翩。
 
  他暗自退到一角,自顾自地拿了杯果汁慢慢喝。忽然,听到轻轻浅浅的笑声。他转过头去,怔住——周遭的喧嚣似乎全都消失——只有眼前女子轻浅的笑,如夜昙花,慢慢盛开。
 
  她穿黛绿色的裙子,苍白面容不施丝毫脂粉,却是奇异的深刻优美。一双深黑的眸子,清冷如映雪的寒潭,忧忧倦倦,深不见底。
 
  还有,那是什么?
 
  他从没有见过现实中哪一个女子有如此长发!几乎长及脚踝,漆黑深浓,如厚重丝缎发出暗沉沉的光,让人迷醉沉沦。
 
  林晖吸口气,心中的震动悲喜难分,需要深呼吸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笑什么?”话一出口,方觉唐突无礼,不觉懊恼得又红了面。
 
  她闻言水色薄唇又是轻轻一扬——夜昙花再读盛放——说到:“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孩子在这种场合喝果汁,也是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男孩子也会脸红。”
 
  林晖大是窘迫,却又莫名欢喜,只愿看到她笑了又笑,笑了又笑。
 
  林晖见她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躲在角落,问到:“你也是被别人硬拉来的?”
 
  她眼中的迷惑一闪而逝,微笑说到:“是的。其实我最怕这种场合。”
 
  “是,总有种做戏的感觉。”林晖点头。
 
  “那如果你的女朋友过生日你会怎么给她庆祝呢?”她饶有兴致地问。
 
  “我会自己烤蛋糕给她吃。”林晖笑一笑,忽地补上一句:“我没有女朋友。”
 
  她笑了起来。
 
  这时,一人过来匆匆过来低声道:“韩小姐,程先生找你。”
 
  她的笑容突然失了踪影,那抹倦色悒色又袭上眉间,对他略一点头就起身走开。如丝如缎的长发随她的脚步而轻轻摇曳——从此是缠绕他一生的青丝妖娆。
 
  灯光暗淡下去,数只银烛刹那点亮,一个巨大的蛋糕金碧辉煌地推出来。
 
  站在蛋糕后面,人群中央的人,竟然就是她。
 
  啊?原来她就是今天的寿星女?!
 
  小意这时方回到他身边,激动得面颊绯红,兴奋地道:“那看那女孩多漂亮!啧啧,那么长的头发!对了,你注意看她身边那个老头子——”
 
  林晖凝目一看,又是一惊——那个拥着她满面笑容的老头子,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中,在本市的政商两界都是极厉害的人物。只听他正以发表电视讲话的口气说道:“谢谢各位莅临小女的生日聚会,各位赏光,程某不胜荣幸——”红润肥胖的脸油光满面。
 
  “哦,她是程某人的女儿?”林晖扬眉,难怪有如此排场,可是为什么她在笑,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欢容?那朵盛放的夜昙花为何凋谢?
 
  “不是,是干女儿。”小意的声音暧昧地压低。
 
  林晖心里明白,浅浅一笑,笑意苦涩。
 
  一夜无眠。合上眼睛便是青丝妖娆,便是寒潭映雪,便是夜昙盛放。
 
  第二天,小意一见他就惊呼:“怎么一天不见,眼睛就陷下去了,面色也不好,生病了吗?”
 
  他只觉辛酸莫名,今后,怕要断送一生憔悴了。还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又是何苦何求何幸?
 
  上完课,他捧着书走出校门。
 
  一辆宝马静静泊在那里,车窗摇下,是她苍白的素颜。
 
  他手中的书差点掉到地上。
 
  “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她温柔说到。
 
  不是没有想过拒绝。
 
  不是没有想到程某人。
 
  可是身体已不受控制,径自坐上车去。林晖在心底叹口气,劫数,真是劫数。
 
  车停在一排老旧破败的居民楼前。
 
  她自然地握了他的手,七拐八折,打开一扇破旧的门,里面是一套简陋的居室。
 
  她吁了口气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家,从来没有别人知道。”
 
  房子很小,倒还整洁。墙上张贴着数幅笔法稚拙的素描,签名一律是“韩影”。
 
  “韩影?”林晖试探地叫。
 
  “叫我阿影。”她伸手轻轻抱着他,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浓睫低垂,长发摇曳。
 
  “我叫林晖。”他听见自己笨笨地说。斯情斯景,如若入梦。
 
  “阿晖,阿晖,阿晖——”她一叠声地唤他,孩子气地笑,仿佛又回到十六岁,单单纯纯,清清爽爽。
 
  “其实,他记错了。今天才是我的生日。”她笑言。
 
  错错对对,谁又分得清楚。
 
  “你可不可以烤蛋糕给我吃?”她仰着头轻声问。
 
  “好。”林晖点头,又点头再应一声:“好。”
 
  她拉他到厨房,怔一怔突然笑了起来:“你看我,把刚买的微波炉和原料什么的都给忘在车上了。”
 
  原来,她都给准备好了。
 
  她知道他会来。
 
  她知道他逃不掉。
 
  这是不是就是佛家所说的“孽缘”?
 
  忙了一阵,终于把什么都搬上楼来。林晖开始在厨房忙碌。他只会做最简单的蛋糕——面粉,蛋清,巧克力,鲜奶,起司放在一起搅拌,然后扔下去一把杏仁,送到微波炉烘烤。
 
  浓香四溢。
 
  她一直微笑。夜昙花,长开不败。
 
  蛋糕取出来后,边上塌下去一块。
 
  林晖懊恼地摸摸头,不知是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难道,难道是一开始就错了吗?
 
  她却如见了人间至为难得的美味,切下一大块,咬了一口送到林晖唇边。林晖就着她的手张口咬下,蛋糕是什么滋味全没吃出,恍惚迷离,莫衷一是。
 
  她认认真真地吃蛋糕,小块的碎屑都不肯放过。
 
  “你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林晖不自禁地说到。
 
  “这真是至为奢华的一个许诺。”她叹息。
 
  “你相信我。”林晖专注地看着她。
 
  “好,我相信你。”她深黑的眼眸有些湿润,手中的叉子一抖,清脆地掉落在盘子上。
 
  林晖眼神一黯。
 
  程某人。
 
  “来,不要想太多,我们来跳舞。”她把一盒旧旧的磁带放入老式的音响,沙沙的噪音后传出来的是旧上海的老歌,一把幼细的声音,咿咿呀呀唱着不问情由的哀忧喜悦,颓靡旖旎。
 
  “我不会跳舞。”林晖呐呐地。
 
  “不需要会。”她拉他起来,双手抱住他,轻轻靠在他的肩。长长睫毛扇子一样不时拂过他的颈际,轻柔的呼吸缠绵缱绻。
 
  林晖伸手抱住怀中纤细的身体,随着她慢慢移动脚步。一时间似乎站到了梦境中喜乐无涯的顶端,又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因为太知道是在幸福中,不觉十分惶恐,竟至生出了几分凄凉。
 
  突然,肩头一片湿冷。一看,她的泪水静默地断落如珠。猝不及防,打湿了他晴朗了二十二年的天空,疼痛湿润,不知所措。
 
  “不要哭。”他的声音微微沙哑。
 
  她不说话,只是一直流泪。
 
  他低头,轻轻吻在她的泪水上。他的吻,温暖的洁净的清新的轻轻印在她的泪痕,她的面颊,她的额角,她的长发,略略笨拙但非常非常温柔。
 
  她修长的手臂绕上他的肩,很紧很紧,仿佛是找寻了千百年而一放手就会失去的痛切。
 
  以后的日子,如一串梦境。
 
  林晖真的天天给她做蛋糕。巧克力的,榛子的,杏仁的,水果的,甚至是咖啡味道,红豆绿豆。
 
  她一边吃一边骇笑:“天天过生日,岂不是老得很快?”
 
  “不,你不会老,但会胖。”林晖就很认真地说,然后飞快地补上一句:“胖了更漂亮。”
 
  林晖最喜欢做的事是给她洗头。那么那么长的头发,洗一次就要用去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浴缸里放满热水,撒下一把清香的干花花瓣,把她的长发慢慢放进去,浸泡一会儿,再用洗发水一段一段一点一点温柔搓揉。浓黑的发丝在指间缠绕牵绊,柔滑阴凉如蜿蜒的相思,在水中是海藻,在风里是丝缎。他总是喜欢把头埋入她的长发,丝丝牵扯的都是怜惜宠溺。
 
  周末的时候,两人赤着脚在小屋跳舞,可以一直跳到凌晨。她累了倦了就站到他的脚上,由他带着她旋转摇晃。老旧的音乐,妖娆的青丝,温暖的亲吻,耳鬓斯磨间每每都有一夜就到了白头的错觉。
 
  她又找出蒙尘的画笔,一本正经地要他坐在窗前给她做MODEL,但每次都画不了两笔就会忍不住过去亲亲他。然后,画笔滑落到地上,画纸随风纷飞,空气都似乎都变作醇酒,熏人欲醉。
 
  她自己刻了一方印章,稚气的四个字是“如影随形”,趁林晖不注意给他印在白衬衫的领子上。林晖见了,那件衣服再不舍得穿。
 
  天气好的时候,两人手拉手在附近散步,讲遍了所有幼时的琐事,唱完了所有会唱的歌。路人看过来的目光总是艳羡,这样的年轻可爱,这样的清朗美丽,这样的——相爱。
 
  林晖的人愈发地清瘦下去,一双眸子却愈发亮起来,一个隐约的微笑始终在唇边,甜蜜痛楚。
 
  下课时,林晖收拾了书急急忙忙要走,小意一把拉住他。
 
  “你瘦了。”小意说到。
 
  林晖摸摸自己的面颊,没有说话。
 
  “你在做什么?练爱情瑜珈?”小意皱眉。
 
  林晖笑笑,他的表现很明显么,小意也知道了。
 
  “那么是真的了。你真的和韩影在一起?”小意气急败坏地叹气。
 
  林晖点点头,唇边又浮起一丝淡淡的笑,阿影,阿影,阿影。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真的以为她和程某人就那么单纯?”小意急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明白。可我不在乎。”林晖摇头。
 
  天知道,他爱她,他爱她。
 
  小意见他这个样子,一跺脚说到:“你不在乎,可有人在乎!我姐说程某人找不到韩影大发雷霆,都要动用警察了,他有钱有势,你何必去瞎参合——”
 
  不等小意说完,林晖书一扔飞奔出来。
 
  推开门,没有人,林晖一颗心沉到谷底,几乎不能呼吸。
 
  忽然——“阿晖,你闭上眼睛!”—— 一个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林晖如闻天籁,靠在墙上深深吸口气,却一时简直迈不动步子。
 
  她还在,谢谢上天,她还在。
 
  韩影端着一个鲜艳夺目的草莓蛋糕出来,全不知情,笑意盈然地道:“都让你闭上眼睛了,不听话哦。”
 
  夜昙花,我的夜昙花。
 
  林晖一把紧紧抱住她,眼睛湿润。
 
  “阿晖,怎么了,要弄坏蛋糕啦,傻瓜。”韩影不明所以,不解地轻声道。
 
  “阿影,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林晖急切问到。
 
  “你不是还没有放假么?”韩影问,心里隐隐明白。
 
  “好不好?好不好?”林晖只一直问。
 
  “是因为我干爹,是不是?”韩影低声问到。
 
  “不,阿影,我们去找他。我们去说清楚!”林晖用力握住她的肩,决然道。
 
  韩影慢慢坐下,慢慢放下手中的蛋糕,看向林晖说到:“可是我现在就想去你们那里看看,看看阿晖长大的地方。”目光温柔而苍凉。
 
  她跟在程某人身边六年。
 
  她明白他。
 
  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她没有任何幻想。
 
  命运,为何总是插手得太急?
 
  林晖一拳狠狠砸在墙上,鲜血淋漓。
 
  “你这是何苦?”她握住他的手,凄苦,泪零,一样的无可奈何。
 
  “我们能在一起一天就快活一天,分开了遗憾也就少一点——”她伸手轻触林晖瘦削清俊的面容流泪说着,说着,直到哽咽难休。
 
  “好,我们走!”林晖一咬牙,拉起她的手,往外去。
 
  四个小时的火车,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相拥。
 
  她温柔地靠在他的肩,发丝轻拂他的面颊。丝丝缕缕,牵牵绊绊。
 
  他用力地拥着她,手上的伤口迸裂开来,鲜血渲染片片殷红。
 
  到了后,没有回家,直接去爬山。
 
  这是韩影的坚持,她不想牵累打扰了他的父母。
 
  黄昏时分,他们相拥坐在清凉的石阶上。
 
  远处古寺的钟声悠悠地传来,天空是迷离的蓝紫,夕阳温温柔柔诡诡艳艳,凄凄茫芒恍恍惚惚。
 
  风在耳边,缠绵旖旎。
 
  她侧过身温柔地吻他。
 
  他将她的整个人拥入怀中。
 
  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能在这一刻白头,也是幸事。
 
  “阿晖,我总是要回到他身边去的,你不要太在意。”她柔和的声音说着残酷的话。
 
  “我知道脱离程某人很难,可是我们一起争取一下,好么?”林晖终是不甘,他是男子呵,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她摇摇头:“我自己愿意的。”
 
  林晖一颗心,片片破碎。
 
  她看向远方,目光苍凉如水。
 
  女人可以欠男人的情,但绝对不可以欠钱。
 
  欠了情,那是婉转纠缠,到老来还是回忆里的一抹艳痕。
 
  欠了钱,却就屈辱难看,一生抬不起头来只得任人摆布。
 
  她欠了他,六年前,是他的钱把她的母亲送进医院,也是他的钱给了她栖身之地,是他的钱让她可以锦衣华服,青丝妖娆。
 
  她欠了他的钱,欠了林晖的情。
 
  一生一世的相欠。
 
  不能弥补。不可救赎。
 
  如果是在小说里,她会为了他而死。他会为了她一生孤独。
 
  可是他们都是平凡人。
 
  她终是回到程某人身边,陪着他出席各种宴会,微笑示人。没有人看得出来那微笑是空的,除了林晖。
 
  他身边也断断续续地有过几个女朋友,也和其中一个谈及了婚嫁,认真地计划在哪个酒店举行婚宴。
 
  只是,她不顾程某人的震怒剪去了如缎长发——青丝飘摇,只为他一人妖妖娆娆。只是,她不再听旧上海的老歌,风情万种,只为他繁华片刻。
 
  只是,他会在看到可爱的蛋糕时突然湿了眼眶。只是,他会在聚会中躲到角落若有所失。只是,他最怕看到女子发长千尺,纷飞摇曳。
 
  只是只是,如此而已。  
  
 
 
№1 ☆☆☆谢小禾2005-03-09 12:33:0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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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这篇文登载在上外《书雅》社刊上,还没有给小禾寄样刊。这次等我收到《紫陌晴帆》后一起给小禾寄来。
№3 ☆☆☆燕燕于飞2005-03-09 12:34: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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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以前写的一些东西,现在看起来觉得很寒,,但终究还是代表某个阶段的自己,是为纪念。
№4 ☆☆☆谢小禾2005-03-09 12:35: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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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小禾的心里远去了寒冷,已是春暖花开,努力哦
№5 ☆☆☆星野小鬼2005-03-14 18:27:1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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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大艳羡姐姐曾有过这个阶段
 
曾有激情和勇气将它们都写出来~~
№6 ☆☆☆流舒2005-04-17 12:38:4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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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幸好只是曾经寒冷
№7 ☆☆☆2005-04-17 13:02: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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