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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家乐记之在没有答案的黑夜里 --- 作者:无处不飞花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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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当家作主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不愿意规矩过日子。
   有时候烦了,日高三丈还抱被独眠,浑不晓世间还有人漏夜赶科场。赖到双目炯炯,再也入不了梦了才肯起床,一张脸清水过了就敢端出去见人。家乐记的一天,并不依常理从早晨开始的。
   当然,晚上就会迟些离开,工作总是要做的,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公平。家乐记常常也烧高烛,照女红。

   这几日路过的行人都可以看到,那小小的四扇窗,奶黄的光,叫窗帘挡住了,变得极柔和,可这窗帘不是整片的,中间仿佛是镂空的,透出几朵胖胖的小花,亮亮地开着,别有几分娇憨。
   有人就这样被吸引进来。店里的小伙计摸着后脑勺想不通为什么这时候反而人客如流,就来问老板。

   施家乐踱出去看,过了几分钟,进门搬了张藤椅走,就再也没进门。小伙计不放心,几次出来看见,伊坐在十数米开发的人行道上,呆呆地发痴。路灯还要再远一些,淡淡地打了些阴影下来,中年女子凝神静气的美,这夜里淋漓尽致地散在无人的街上。
   他进了门,不敢打扰。对这斯文和善的老板,他敬之如长姊却惜之如幼妹。看她空有那十八般武艺,帮着别人拳打脚踢煞是热闹,逢到自己,连一点小小的遗憾都没有勇气面对。

   施家乐全然不知这小子胆敢如此腹诽,她被自己创造的气氛迷惑。
   窗帘是厚重的明黄,那天不小心,污了帘子,索性用剪刀镂了花朵的形状出来,正好手边又有纱巾,粗粗缀补上去。晚上开了灯,白炽光过了帘子就变做奶黄,透过纱的地方又亮许多,里面是破乱流丢,外面看却是淡浓相宜,生出一段缠绵。

  这景象落到施家乐的眼里,有种莫可名状的感怀。
   围城,她肉麻地太息,城外的人想进去,进去了才发现货不对版,就算痴缠半晌,侥幸能成功退掉,下次看见这件货也要绕道走,哪里还能欣赏到这绝美的风景?
   该人开始沾沾自喜,出得世入方能入世,矣,世间吾谁与归。

  可是叹也没叹多久,店老板又发现了新景观 。
   家乐记的后面是一堵围墙,院内的人家一架凌宵爬出来,枝枝藤藤垂下来,斑驳花影映在地上,只可惜大家都躲到空调影院里去谈恋爱,没有人肯来卿卿我我。
   今夜,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的手段,施家乐看见了一对人儿倚在墙边。

   穿白衬衫的男子,个子很高,偏瘦,袖子挽起来,头发略短,站在那里,头略略低下,看着他对面的女郎。
   呵,那真是一个女郎,长长头发垂下来,中裙,修长的小腿,她说着话,偶尔伸出手掠一掠长发,指头自右向左滑过,虽然看不见面孔,亦觉得有风情满溢出来。

   一个女子,一生能被称做女郎的时间,实在也不算很长,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子,天真稚气太足,待到二十六七余,眼睛里已经有了疲倦和沧凉。
    邓丽君巧笑嫣然地唱:女郎,你为什么独自徘徊,女郎,难道不怕大海就要起风浪,啊,不是海浪,是我美丽衣裳~~飘荡。

   施家乐很欣赏很欣赏,借着黑夜的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也没有人提醒她,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偷窥。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厮也会理直气壮地辩解:啷个小气作啥子么,未必眼睛看一哈,就看得掉一块肉哉?

   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孩子笑起来,声音不是不象银铃的,可惜听到施家乐的耳朵里,却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仿佛是强从嗓子里挤出来。
   似乎真正开怀的笑,成年以后就很少。只有小孩子,有人肯陪他们玩耍,哪怕只是眨眨眼,就会咯咯地笑出来,眼睛和鼻子都变做一团。而我们职业性的微笑,讨好似的陪笑,嘲笑,苦笑,掩嘴轻笑,皮笑肉不笑,哪一样算是真的?

   (对不住,牢骚太多防肠断,心事长宜放眼量。自勉兼与诸君共勉)

   女孩子把长发扯到面前,遮住脸孔,那男子伸出手,似乎要替她拨开,却又放下了。
  如果不是幻觉,那么空气里传来的应该是叹息声。

   施家乐替她问:你不爱我么?然后替他回答:爱,一定是爱的。
   可你为什么不拥抱她,为什么不把她的长发缠在你的指缝里,为什么不把你的唇落在她的额角上?

   女郎向前走一步,伸手抱住了男子的腰,仰起头,灯光里,她秀气的轮廊,黑发,容长身型,象一幅画。
   但画里的男子如盐柱般,施家乐看见他的手在抖,想背叛主人的意识,拥住怀里的瑰宝。可他没有。
   夕阳武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往前踏出那一步。

   这边厢有人擦拳摩掌地正着急,店小二冲过来了:“家乐姐,里面来了位客人,我应付不来。”
   施家乐白他一眼,愤愤起身,抛下一句:“椅子不用搬,我过会儿还回来坐。”

   店里的人客却是位和蔼的女子,三十上下,看见店老板,微笑着站起来。
   施家乐怪小伙计谎报军情,这等弱质女流,有什么难应付的?
   聊了一会,才明白难应付是因为她要求太多,难以满足。

   “您是说和先生结婚七年了,想定制一款纪念品,可是觉得我们这店里的东西都不合意?”
   “贵店的东西都很好的,可是,总没有那种就是它了的感觉。”
   嗯,感觉很重要。那么能不能详细地形容一下阁下的感觉?
   “嗯,就是那种有家庭的温馨的,可是要非常浓情,不要贵重到必须郑重其事收在保险柜里的,但不可以是廉价的,当然要是独一无二的,而且要让人一看就能明白的。”
  施家乐找了个扶手抓稳,怕不小心摔到地上不好看相。
   “总觉得夫妻情重,可过了这七年,也已经不知道再怎么样表达才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伙计已经溜到对面,冲着老板使了个“看,你现在明白了吧”的眼色。
  笑话,要是这样就难倒,家乐记也不用开下去了。
  “您有孩子了吗?”
   说起这个,她笑得有点羞涩,:“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了。”

   施家乐拿出笔记本上的草图给她看,这款结发宝宝应该可以满足要求吧。
   如果有孩子的照片,借过来用是最好,如果没有也行,不是有那种半真半假的根据情侣推测孩子将来长相的软件吗,把两个大人的照片放进去,借他的耳朵她的鼻子,瓜子脸和国字脸揉一揉,总之没有五分也有三分象的。
   如果都喜欢公仔,做成洋娃娃是最好了,也有男人觉得这个比较肉麻,那也只要一张面孔,镶在镜框里,玻璃纸镇里,也都是可以的。

   嗯哼,注意喽,这是结发宝宝,可不是一般的娃娃。
   当然要是小姑娘花才行,梳条小辫子,要真人的头发,谁来贡献,当然是爹爹妈妈,把两个人的头发混起来编,一丝一缕,结发情深。
   嘿嘿,三口之家的绝佳纪念品,即日起接受预定,待俺开店后操办~~~不过,请大家一定要有耐心,或者帮自己的儿孙预约也成啊:)

   客人满意地走了,施家乐急急冲出店去看爱情故事。
   芳踪已杳,只余那白衬衫的男子,独自在黑影里面壁。听见后面有响声,回头过来。
   店老板即时明白,谁说男人的皮相不顶用,这样的男人做错了什么也不打紧,淡淡眼波看过来,你自动会替他找理由辩解。

  施家乐退几步,回店里自惭形秽去。
   店里的小伙计笑咪咪端一杯茶从后面转出来,施家乐看见沙发上坐了一个女郎,海藻般长发垂在一边。
  装做不认识般问她:“您需要什么吗?”

   她抬起头,掏出张照片,跟店老板说:“我想留个纪念。”
   施家乐没有看照片,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才明白什么叫泪盈于睫。
   有一百零一个问题要问她,不过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忍心叫她这样的人儿伤心。

   随手拎过一块青灰色的鱼化石,两条小鱼儿交颈而游。问她:“把这张照片用扫描仪输到电脑里,通过雕刻机雕到化石背面可好?”
   这化石打磨一下用来做挂坠,非常有似水流年的味道,还有,中国人不是说鱼水之欢么,但愿你心事终得偿。

 (我在武汉博物馆的小卖部里,看到有卖鱼化石,碗大的一片,上面刚好有两条鱼儿并头而游,价不过七百余,当时就想,如若身边的朋友有人结婚,送这个最有品不过了。。。呵呵,臭小申,也不早点成家,害俺有礼都不知道往哪里送)

   这个妙龄女郎或者也是明白这番美意的,轻轻地嗯了一声就算答应。施家乐怕她一点头,那滴在眼眶里晃啊晃的泪珠,就会落到化石上。
  施家乐问她:“后日来取好么?”
   她答:“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机票已经定了。”

  天将亮,曙光乍现,照到家乐记。
   施家乐把一根软软的羊皮绳穿过小孔,交到客人的手里。
   夜来陪着她做活计,两个女性在一起,说到最后要是不扯点儿心事那简直是过意不去。絮絮叼叼,无非又是一个她喜欢他,可他已经没资格喜欢她的滥故事。
   她决意去找自己的天空,可一笔下去,又抹不掉他。

   小郭襄说:刻在石头上的,千年万年也会磨得灭了,如何刻在我心里的,却是越来越深?

  送她出门,却有人心急地早早进门。
   这次是结发宝宝的订单,施家乐低头一看送来的原料,险些惊叫出声。不是每一张素味平生的面孔,都会连接两次出现在面前的。


  小伙计来的时候,店老板还在发呆。
   她认真地问:“你说婚姻制度是不是有那未一点儿压抑天性的地方?”
  那可怜的下属答:“啊,可能,莫须有吧。”

   在过去的这个夜里,发生的故事,好象并没有标准的答案。

PS:
嗯哼,这个故事里的男子,又是面目模糊型,不好意思吼:)
№0 ☆☆☆风信紫林 2004-04-22 13:11:19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做记号,这篇好像是没看过的
№1 ☆☆☆水大2004-04-24 17:35: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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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颈的鱼凝固在一瞬间才让我们看到所谓永恒。那一刻之后是个怎生光景我们不去猜测。
№2 ☆☆☆碧思2004-05-18 17:28: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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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武汉的么?
啷个小气作啥子么,未必眼睛看一哈,就看得掉一块肉哉?
可是这句话又让我觉得是四川话啊?
呵呵
好文,顶啊~~~~
№3 ☆☆☆梅兰2004-06-06 10:32:2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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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大人从哪得来这么多宝贝灵感啊~~~
 
趴地景仰中~~
№4 ☆☆☆化化2004-10-08 02:21:3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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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人儿不止一个二个,
№5 ☆☆☆惆怅旧欢如梦2004-12-02 12:24: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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