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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整理一下,连载《天雨花》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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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眼

当第一片梧桐叶在南国的熏风中悠然飘落,墨溶就提着长长的青色钓竿直奔江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圆天阁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见他,远远的江风中一袭缁衣巍然不动,仿佛淡墨烟水的画卷里一点冷凝的纯黑。
若是有人问他做什么,他保准回过头,笑笑地说钓螃蟹呢。
这么急的江水里哪里有螃蟹可以钓呢。不过也没有人会去追问墨溶。身为名剑的人,总会有些不同的吧。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总是做得到。别人钓不着螃蟹,没准儿会自动爬到他的篓子里。——何况,墨溶的篓子里,有时还真的会有一两只张牙舞爪的紫鏊大蟹。
这时他的笑容会更浓:“秋天的蟹肥啊,回头我请大家吃蟹喝黄酒。”
当然谁也不会吃他的螃蟹。他自己命小童打了酒,关在房里自斟自饮。有一回阁主欧阳觅剑的表妹唐小谢来了,偏偏要问墨溶的螃蟹。墨溶摸了摸头,似乎不知所措的样子。小谢笑眯眯的瞧着他,只见他苦着脸:“我的螃蟹从早上搁到傍晚,还没等我把他煮熟,自己就死了。”
即使对着他的老叔墨医生,他也还是这两句话。
此时墨医生默默的数着他筐里的螃蟹,一面嘴上说着:“我倒是劝你慎重些。”
“叔叔怎么知道我有新决定了?”墨溶淡淡地问。
墨医生不言,只是从他的肩上摘下了一片淡色的鸟羽,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阁主的眼皮子底下玩这些花招,怕还得更机敏些吧?”墨医生冷然道。
这是青鸟的羽毛。青鸟这种上古仙禽,不是一般人能够豢养的。
墨溶笑道:“这偌大个圆天阁,高手如过江之鲫,也就只有老叔你会留意到区区一个墨溶在做什么。”
墨医生皱了皱眉头:“南边来的消息怎么说?”
“有个不错的机会,”墨溶低声道,“我想这就去。”
“什么机会?”
墨溶显出一幅忍俊不禁的怪模样:“云二小姐比武招亲。”
墨医生哑然。
“你想做坛城云家的女婿?”
墨溶点点头:“
“虽然比起一般武人来,你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本事……”墨医生叹息道,“但是,坛城是个过于神秘的地方。我们只知道它的存在,却从不知道它是什么。”
“别说得那么玄乎,我可是有充分准备才去的。”墨溶道,“我有内应啊。老叔,这你是知道的。”
“那人可靠吗?”虽然是疑问,但墨医生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那人不可靠。
墨溶笑了笑,并没有接着墨医生的话,却认真地说:“叔,我所知道的,我所要做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墨医生想了想,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是没说。他知道,说也是没有用的。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不知道这个侄儿在想什么了。“你打定主意要去,就自己小心吧。”他说,“欧阳阁主那边,我会替你隐瞒。”
“欧阳觅剑么?”墨溶悠悠道,“倒不必隐瞒,总得让他知道的。再说,坛城云家比武招亲,这么大的事情,又瞒得住谁?”
有东西上钩了。墨溶猛地一抖腕子,钓竿“啪”的一声飞出水面。
№0 ☆☆☆璎璎 2005-03-26 20:22:17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蝶衣
积水中是他淡白的倒影,还有天空中一缕铅色的流云。
通往坛城的小街寂静无人,青石板上只有他的足音,一步一步叩响。路边排排的老式房屋都紧闭了门窗,像睡梦中沉默不语的人。关闭的神社前有五个破旧的人偶石像,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作品,空荡荡的眼窝里含着奇怪的微笑。人偶面前有一个石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朵银色的曼陀罗花。
雨后,黄昏。潮湿的空气里,一只蝴蝶从人偶身后懒洋洋的飞起来,摇着红珍珠般的翅膀,一忽儿就掠过女墙那边。
他忽然停下来,然后一块瓦片在他的脚边跌成齑粉。
他有些不解,抬头四顾。只有湿润的灰色天空,向远方无尽铺展。风中,似传来一阵轻灵的耳语。
足音,一步一步,如跌落青石板的雨滴。
在一个爬满蛛网的门洞下面,他好像听见了那个声音。
“嘻嘻,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呀?”
身后,日光从门洞外泄下。一个淡紫色的小小身影,在半透明的日光中摇曳,像一朵初开的兰花。
“阿樾,你又败给我了哦。”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根金针。那淡淡的日光被金针撕裂了,紫色的幻影化作尘烟。他闭上眼睛,踏着青石板继续往前。
足音更加缓慢了。
而比他的足音更加缓慢的是时间。
神社前有几个破旧的人偶石像,一,二,三,四,五。石像前有一个石花瓶,花瓶里有一朵银色的曼陀罗花。
悒郁的风声,宛若和歌般响起。
是谜局。
他又走回了这个谜局。
路的前面,蓦然竖起了一座高楼,而当他转身,背后也同样被高楼隔断。现在他被堵在四方的天井里。空气仿佛骤然间凝结,时间和重量都失去了意义。他看见路旁的一架小独轮车忽然开始轻盈飞舞,绕着他的头顶转了一圈,越来越多。无数架巨大的独轮车围做一团,从四面八方削过来。车轮如利刀一样,劈出阵阵冷风。
他并不出手,凝神听着风的方向,步履轻快的躲闪着。那些巨轮在他的长发间擦过,互相撞击着,崩出些些星火,却丝毫没有毁坏,带着隐约的嚎叫又向他扑过来。
“竟然这么厉害吗?”他想着,不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忽然他抽身踏入空中,俯瞰着那些轮子慢慢结集。于是他双手合十。
轮子全都停住了,顷刻间融化在空中,就像墨一样消散在水中。
他落回天井中,空气又开始慢慢的流转。一只珍珠红的蝴蝶叹息着,悠闲地飞过头顶。两枚金针从他的袖中飞向两旁,于是幻影中的高楼就溶解在黄昏的雾气里。
这一刹那,一道凌厉的银光刺向他的眉心。
他只得微叹一声——当银光插过鬓边的那一刻。
身后破屋的板壁上,一只蜘蛛被钉死了,青色血液顺着银针缓缓滴下。
是那朵曼陀罗花,带着银色尾针的曼陀罗花。
于是他走出了这条老街。
外面是一条小溪,流水铮淙而歌。溪上有一座小竹桥,竹桥的那边是开满野花的山坡,石阶顺山而上,蜿蜒不尽。
他有些惘然:而坛城,坛城究竟在哪里呢?为什么记忆中如此清晰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惘局?
    回头一看,一张空白的脸。
 
三柱香之后,坛城终于来到他面前。
雨后的黄昏,暮色如血。他仰头去看坛城。在夕阳下面,这百年老屋愈发显得巨大而沉闷。那些积满了灰尘蛛网的房檐斗拱上,似乎隐隐的掠过一些幽微的什么,如轻风絮语般的什么,但是他想用眼光去捕捉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地上的血色并不只是残阳的镜像,因为坛城下面还倒着一地的尸首,颈脖断处兀自流出汩汩的黑色液体,渗入被血渗透的泥地里。
尸首堆中,峭立着一个墨黑的背影。
他不由得站住了脚。
黑衣人的手里还有最后一个牺牲者,一把银色小刀轻巧的掠过那个人的喉颈。血液飘到半空,然后如漫天花雨般纷纷洒落。
那一刻,他觉出了一丝恶心,甚至说是恐惧。他眼前这个黑衣人的背影,给他一种特别异样的感受。
满地的倒尸,从衣服上很难辨认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他们都穿得很不错,都显得文质彬彬气宇不凡,——那当然,这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关。而且,这也是他们死在这里的原因。他猜测着。
天空绯红,黑衣人伸出两根手指,抹了抹刀上的的残血,然后把手指放到唇边,有滋有味的吮吸起来。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喉音。
黑衣人听见了,慢慢转过身来,看见了躲在阴影处的他。
他呆了呆。
一张冰雪般的脸,还有——
没有来得及摸到自己的剑,两根修长的手指已经贴在他的颈脖上。
他仿佛听见那把银色的小刀在他颈后轻轻划破皮肤的声音。
而捉着他的那只手,竟然温热如同人类。怎么会?
这时他可以贴近着观察那人的脸了。贴得如此近,能够感觉到彼此呼吸。而那人也在细细端详他。
那眼睛——那眼睛怎么是这样的!
№1 ☆☆☆璎璎2005-03-26 20:24:3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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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灯下:
 
当墨溶匆匆赶到坛城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坛城下面一个人也没有。狗尾草在夜风中悄然摇曳,房舍萧疏。如果不是消息确凿,他真的要怀疑这岭南云家的祖居,到底还有没有人在居住。
他试着叩响门环,等了一会儿,一扇矮小的角门打开了。随着那吱呀一声,他几乎觉得有一股散发着霉味的阴风从里面刮出。
“就剩下你啊?”他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问他。那是一个穿着蓝布大褂的老仆人,一张脸像风干了的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在下姓吴名攸,湖南零陵人氏,自小父母双亡,浪迹江湖……”
“行了行了。”皮一边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从角门进去。
墨溶心里有点诧异,但是他反应极快。就在那一霎那,他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钻进了小门。皮飞快的打量了他一眼,看见这个优胜者一身乡下人的衣服,憨厚直白的笑着,脸上蒙了一层油汗。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叫他的年轻人看起来很老实,或者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是皮心里暗自好笑。
坛城果然很老了。皮在前面领路,说带他先到花厅上歇歇,他去请云二小姐的示下。皮自称是总管,姓张——不是的吴公子,小人不是弓长张是立早章。——原来是章总管,以后还请多关照。进行这些零落的交流的时候,他们穿过了一重重的屋宇。那都是些广厦大宅子,却因为年久失修,积满了灰尘和苍苔,丝毫看不出雕梁画栋原来的光彩。只是些朽烂的窗棂而已,连那些雕花扇格上重重叠叠的山水人物,都昏沉沉的,散发着死亡的忧郁。
墨溶本以为,所谓花厅应该并不远。他跟着章总管走了很久,穿过的一进又一进院落,似乎都一模一样的幽暗阴冷,草木蓬松,蒙了一层粘滞的夜色,令他无从判断是走到了哪里。他觉得,这些屋子里没有人气,也许根本没有住人。这时节整个坛城悄然无息,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落在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上,单调的,湿漉漉的。他不由得越走越轻,很遗憾自己的脚步声遗失了似的。有那么一两回,他觉得,他们脚步声遗落的后面,似乎有一双,两双混沌细小的眼睛在注视他的背影。然而当他装做好奇打量,遽然回首,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屋檐下一两茎碧绿的草叶在风中颤抖。
所谓的花厅,不过是一间破落的亭子。他注意到,周围有一些花木山石。似乎是后花园。把新客接到后花园,倒也希奇,不知这古怪的云老爷,在玩什么花样。他只作不在意,端起茶杯。他本来以为这茶水也该是散着陈年霉味的,竟然是新茶。幽幽翠绿徜徉在白腻的磁杯里,一团温柔热辣。
花厅上爬着巨大的藤葛植物,密密层层的。时值春暮,这植物是黝黑的,大半都枯死了。他看了半天,确认这是紫藤。他想,可惜了若大一棵紫藤,长了怕有几十年才如此,却再也开不了花了。
 
等了许久,才见章总管过来,挑了一只黄纸灯笼,说云老爷请吴公子过去叙话。墨溶忙起身跟上。章总管却说不忙,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黑绸子来:“实在对不住。云老爷清修多年,本来是从不让外人打扰的。”
墨溶很识相地蒙上了眼睛。懵懂里觉出章总管吹了灯笼,然后牵了他,摸黑绕了很远很远,又似乎爬进了地底下。等他终于拉掉了眼罩,看见自己在一间类似于书房的屋子里。桌上点了蜡烛。
昏黄的灯光下,藤椅里坐着一个老人。
墨溶不及细想,连忙俯身下拜:“见过云老爷。”
半晌,并没有回答。
不知怎的,一种刺骨的寒意袭上身来。墨溶悄悄抬起眼睛,发现“云老爷”坐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像——不,一具僵尸,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请墨公子坐下。”
墨溶再次打了个寒战。章总管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无奇,可是那一刹,墨溶几乎有种想要当场逃遁的冲动。
章总管和蔼的解释道:“墨公子此行,圆天阁主早已派使者来信知会我家老爷。我们坛城云家,能够招待墨公子这样的少年英侠,实在是荣幸之极。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人不敢泄露公子的底细。只能以‘吴少侠’相称,还往公子恕罪则个。”
欧阳觅剑……果然耳目通灵。墨溶心中苦叹,只得顺着章总管的话“嗯”了一声。
章总管轻咳了一声:“老爷请墨公子坐下。”
墨溶一惊,才发现自己果然还站着呢。于是捡一个光线不太亮的位置坐了。云老爷依旧呆呆不动。朽烂树皮一样脸跟他身上簇新光亮的华服形成了鲜明对照。一双混浊的眼睛倒是毫不松懈地凸在外面。因为光线暗的缘故,瞳孔散得极大,一道道血丝像蛛网一样散布开。      
正在墨溶悄悄打量的时候,那对眼睛忽然“咕嘟”转了一下。
墨溶倒抽一口冷气。
“老爷想问问墨公子,”章总管慢条斯理的声音再度响起,“墨公子此次做客坛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墨溶道:“这件事情,想来我家欧阳少主的信里面,早已交待清楚。”
章总管不答,望望云老爷,低声说:“墨公子说信里面讲清了。老爷您看,还是让墨公子再说一遍?”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道:“抱歉。兹事体大,还是请墨公子当面说一遍,我家老爷方可放心。”
墨溶哪里知道欧阳觅剑在信函里说了什么。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了。欧阳觅剑和云家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如果他猜不出欧阳觅剑的用意,肯定有大麻烦了。这诡异的云家主仆定然当他是冒充,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但是如果他猜中了并且能够照此欧阳觅剑的暗示行事,今后在坛城,甚至是回到圆天阁,都自然是畅通无阻。
对于不听话的属下,还要试试悟性。没悟性的当然是弃子。有悟性的,阁主还要把玩把玩。这个欧阳觅剑,果然有意思。
只不过,猜中他的用意又有何难?
墨溶低声念道:“如是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
章总管又看看云老爷,然后冲墨溶点点头,恭恭敬敬道:“那么,我就把坛城的情况对墨公子讲讲。”
墨溶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我可以和云老爷直接谈么?”
他想他是有点锋芒毕露了,不过在这样的地方,决不能让他们凌驾了自己。既然现在,他升格儿为圆天阁的代表,而他们却还派一个总管跟他说话——且还是当着老爷的面——这坛城云家可就太托大了。
章总管露出一个类似于苦笑的奇怪表情,又望了望云老爷。云老爷似乎闭了一下眼睛。
墨溶忽然想到,为什么云老爷能够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呢?
“不能够的。”章总管用一种微叹的语气说,“三年前,老爷偶染奇疾,全身各处都僵硬了,也不能说话。唯一就只能动动眼睛。他的意思,就都在这眼睛的转动里表示出来。”
墨溶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表达。
“我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他心中所想,能猜个十之七八。猜不出来,我就会问老爷,老爷眨一下眼睛,表示同意,连着眨两下眼睛,表示反对。这样就不会出差错了。”
“这——”墨溶忽然看见,云老爷的眼珠子又鼓了出来。
章总管慌忙道:“老爷恕罪,小的多言了。这些事情,原不足为外人道。”
云老爷焦黑的眼皮子迅速眨了两下。
章总管愣了愣:“其实告诉墨公子也是有必要的。万一有什么事情,墨公子也可以直接向老爷请教。”
依然眨了两下。
章总管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是了,知道这种方法的,坛城不过云萝和我两个。当慎重使用,告诉墨公子的时候,要强调这些。”
云老爷终于郑重的闭了一下眼。
“那么,由小的来向墨公子交待吧。”
云老爷又闭了一下眼睛。章总管就在这种的无声的命令下,开始了娓娓讲述。
本来以为那一晚会见到招亲的主角儿云二小姐,然而回到地面上,只见一个小童在花厅候着,朝章总管一拜道:“小意传话出来,说二小姐乏了不想起来。又说二小姐的话,姑娘家晚上会客,于礼不合,改日在和吴少侠相见。”
墨溶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意外。
 
№2 ☆☆☆璎璎2005-03-26 20:26:0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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樾:
一抹暗蓝色在眼前一晃。
他睁开眼,正撞见一对弯弯的眼睛。那女孩在笑,笑意看似要慢溢出来,然而眼角硬朗的那一弯钩,又把那点意思牢牢挂住,不让掉下来。
“你是谁?”
“嘻嘻,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我——救命?”他努力地回想,然而记忆只到他走到坛城之下就断掉了。后面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他遭遇过生命危险么?
“就像一堆花肥似的,摊在我家门口,怎么觉也叫不醒。”
他有些迷茫:“像……一堆花肥?”
那蓝衣女童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一脸天真气,捂着嘴咯咯直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们小姐捡到你的时候,你可是一丝不挂哦——这不是送上门的现成花肥么?”
脸上登时烧了起来。低头看看自己,果然身上的衣服已经都换掉了。
“小姐和我亲自为你换的哦。”
他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下去了。
“呵呵。”女童忽然凑了过来,细小的鼻尖儿差点撞在他脑门儿上,“你长得还真漂亮啊,我家小姐没准儿会喜欢上你的。”
有那么一会儿,他吓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似乎懵了很久,才渐渐听清对方的话:“你的名字?”
“小樾。”他脱口而出。
“你到坛城来做什么?”
“呃……”他说不出口。
“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嗯。”就算是吧。
女童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那看来你身手还不错。你的功夫是那一派的?”
“我……”他不能说实话,“自己学的。”
这个谎撒得实在不高明,那个女童看来也不想跟他计较,却把他的佩剑递给了他:“自己藏好。这坛城里,除了小姐,谁也不能带兵器。被看见的话,你就真的去作花肥了哦。”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佩剑还在,那么不是被打劫了。”
“是啊,寻常小贼也不敢到我们坛城来惹事。”那女孩儿忽然脸色一沉:“——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嗯?”
“你看起来功夫不弱,不知道你在坛城外面碰见了什么事情。反正是没受什么伤,不过,凡事要小心。”
他点点头。
“小姐说,你就在这坛城里住下吧。她自有安排。”
云萝……云萝……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你果然……没有忘记么?
“还有一桩,”女童忽而又正色道,“比武招亲,你可算是输了。”
“呃——”虽然这是显然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那么——是谁?”
“你也不认识吧。总之你藏在这里,可不是新姑爷的身份。”说到这里,女童忽然又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
看见她略带邪肆的笑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些人呢?”
“哪些人啊?”
“其他的——来参加比武的人,那些比武输了的人。”
“他们啊,大概没你命好吧。”女童漫不经心的说。
“他们都死了?”他惊道。
“嗯,大概是吧。”
“被谁杀死的?”
“你说呢?”女童莞尔一笑。
脸一沉,他不说话,细长的手指扣住了刚刚拿到手的佩剑。
“唉,”女童忽又蹇起一对长眉,轻叹道,“打败了的人,总不过是死在打胜了的人手上呗——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的手指缩了缩:“那个——新……姑爷么”
许是因为看他脸都白了,女童转了个话题:“在这坛城里住着,要格外小心。从今日起你是我家的木工,名叫小童。不叫你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要去做。而且,你得是个哑巴。”
“哑巴?”
“对,除了我和小姐,你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讲话。这是为了你好。万一讲错一句,你就完了。”
“姑娘——”他唤住回身欲去的女孩儿。
“嗯?”女孩儿愣了愣,“——哦,我叫小意,是小姐的跟班儿,只听小姐一人的吩咐。小姐很忙,不过我会不时地来找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他想问问她,可不可以见见“小姐”,却不知怎么说。
“我想求见云老爷。”他说。
小意瞪了一会儿眼睛,待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那我去跟小姐说。”
“嗯,谢谢你。”
 
木工活儿对他来说,实在是在轻松不过。云家木工房的活儿,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木匣子。他用一把随身小刀在匣子面上雕刻花样,一上午能雕一只匣子。人们叫他小童,他也乖乖地点点头应答,用手语跟人比划。云小姐始终没有出现,只是小意每天都来看他一眼,叫他安心等待。他于是等待。
直到后来听说云萝跟着她的未婚夫婿出去了。
他心里一沉。
№3 ☆☆☆璎璎2005-03-26 20:26:2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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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璎*****2005-03-26 20:27: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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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璎*****2005-03-27 04:14: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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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璎姐姐好勤奋的说
期待这篇的连载的刊登:)
姐姐也可以贴到两生花啊
加油啊
№7 ☆☆☆爱死王菲2005-03-27 12:03: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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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要死:)
呵呵
№8 ☆☆☆爱死王菲2005-03-27 12:03:5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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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夜~果然勤快哈
№9 ☆☆☆小心翼翼2005-03-27 12:46:4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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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啊,我很不甘心地被璎璎带动着往前走,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出后面会出现的情节。。。
№10 ☆☆☆aries2005-03-27 13:18:3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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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香
“这藤萝饼好吃吗?”
“好吃,真香啊。”(555555555555俺的肚子也饿了。)
“还想吃吗?”
“还想。可是,我知道……没有了,唉……”
“我这里还有半个。”
“不要啦,你还没吃呢。”小男孩咽着口水,推开小女孩手里香喷喷的糕点。
“没关系,我都咬了几口了。”
“我不要,真的。”
“唉,爹爹就让白师傅做了两个,供在娘的牌位前面,都不让我碰。若是两个都偷出来,他肯定会发现。偷一个,他大概发现不了吧。”
小男孩呆了呆,大概是觉得女孩的逻辑实在太冒险:“要是发现了呢?”
小女孩撇了撇嘴:“发现又怎样啊,饼都吃完了,还能吐出来?阿樾你真是个胆小鬼。”
小男孩白皙的脸上泛出一道好看的红晕。他抿了抿嘴,不敢反驳什么。小女孩把手里的半个藤萝饼掰成了两个四分之一,一半给小男孩,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云萝……”
“哎?”
“这半个,我给碧眼儿留着。”小男孩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子,把那一小块几乎破成粉末的藤萝饼裹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找他出来玩儿。”
小女孩不屑道:“我昨天还听见鲁公公说,碧眼儿被他姐姐关在家里读书,不让出来玩儿。等下次再有机会见面,这藤萝饼早就坏掉发霉了。再说,碧眼儿那个家伙……哼,我才不要给他呢。”
“为什么?”
小女孩使劲儿转着一双大眼睛,小小年纪,却似乎憋了一肚子想说又不忍说的。想了半天,才道:“他有姐姐,才不希罕什么我们的藤萝饼。”
“可是……”小男孩瞪着手里的藤萝饼,“可是那天……碧眼儿说过,叫我们不要忘了他的。有什么好玩的,都不要忘了他,他也发誓说不会忘了我们。”
小男孩仿佛被自己话语噎住了,说完这句,就再也吭不出一声。小女孩也不抬头。
藤萝花开得正艳。正午的日光透过密密罗织的藤萝架,洒下淡紫色的星星斑点,在这两个小孩的密语之间营造出一种梦境的意味。这个密布透风的角落里,藤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植物气息。藤萝饼的甜蜜在舌尖消散殆尽之后,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为何,小男孩有些喘不过气,心想云萝是故意沉默的吧。他提到了不该提及的事情,令彼此惶惑。她的姿态就像冷眼看着一个溺水的人。
然而当他鼓起勇气去看她的眼睛,发现她也显露出一种近乎溺毙的神态。
于是他放心了,这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
那一年,他们才不过九岁。
“不要忘了他……”过了良久,才听见那个名叫“云萝”的小女孩发出一声微叹。她的声音很远:“不要忘了留给他的藤萝饼……”
小男孩阿樾就常常被她这种天籁一样哀伤所迷惑。
她说:“可是,怎么可能呢?很快,我们就会把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小男孩抬起头,阳光刺着他的眼睛,那些花朵开得真美,像孩子的梦。可是,到明年……连这紫藤花也未必还活着。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千万片花朵低低垂下,化作了千万片紫色的嘴唇,妖媚的轻浮的,吻向他的前额。浓郁香气中,所有的景色渐渐化为混沌,支离破碎。四周只有花朵们翻动的嘴唇——它们在说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谁来救救我呀!”
№11 ☆☆☆璎璎2005-03-30 02:57: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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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樾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是把雕到一半的木头盒子压在了胸口,所以做噩梦了。他爬起来,坐在床沿上大口喘气。
入秋之后,一直是阴阴冷冷的。难得有个温暖的午后,阳光明亮得邪魅。
膝上的木头盒子,长九寸,高七寸,宽五寸。他低了头,抓起小刀,继续刻着未完成的曼陀罗图案。他非常想问问木工房的其他人,主人要这么多木头盒子,是拿来做什么的。可是……他的身分是“哑巴”。云萝要他装哑巴,总有她自己的想法。
可那是什么想法呢?等了这么多年回到坛城,他才发现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等待这些木头盒子上的曼陀罗开花么?下山之前,师父对他讲解过佛经,曼陀罗就是坛城的意思。幼年时代的一些记忆慢慢打开,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只隔了一层轻纱雾幛。
“樾,我只能点播到此。剩下的,要你自己去寻找了。”
然而,云萝离他咫尺,他却在一片迷茫中。生嫩的手指在轻纱雾幛上滑动,逡巡,不知道应该在何处捅破他。他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他知道有人在偷窥他,一直都是。指尖轻压,窗纸发出细微的脆裂声。
似乎有黑衣的影子在房檐上掠过。
“云萝——”他追了出去,忘记了自己对小意罚下的誓言,他忍不住喊了出来:“云萝——”
院子里阳光如洗。有一个杂役路过,瞪了他一眼。他骇然噤声。
难道只是一只黑猫?
他悻悻地回到自己栖息的小屋里,茫然捧起雕刻了一半的木匣。刚才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坐回了阴暗角落里,自己的铺板上。
卷好的被褥忽然翻起。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就被一双铁硬的臂膀死死压住了。
№12 ☆☆☆璎璎2005-03-30 03:47:4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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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前来报导~~谢谢璎璎!
№13 ☆☆☆aries2005-03-30 12:16: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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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越到后来越好看。寻找婆娑果那段真有噩梦的感觉。
 
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嘿嘿
№15 ☆☆☆小青2005-03-30 13:07: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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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眼……哥哥”。时隔七年,时间的灰烬沙哑了多少声音,但他还是尽力叫出了这个名字。
啊,做实验去。
 
  
  
☆☆☆璎璎于2005-03-30 12:56:28留言☆☆☆ 
 
@ @ 璎同学啊,你又把可爱的分割线忘了……这样会吓到花花草草的……
№16 ☆☆☆小青2005-03-30 13:10: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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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牙中……
某严重不负责的人终于开始填坑了……泪……
两坑并填,璎SAMA可不要顾此失彼啊
“陌上花”许久上不上来了,今天父母有应酬,偷偷溜上线……居然,居然发现《天雨花》和《云浮》都开始连载了……好大的坑啊,看来以后夜里走路要小心……
坚决抵制烂底坑,尤其是当坑大到足以让人爬不上来的时候把铲子扔了不填了。(反面教材:江南)
哎,某风裳在熬高中中……文先搁着我周日再上来细细看吧……
我会坚持不懈……持刀催文滴!(省略若干声奸笑)
№17 ☆☆☆风裳2005-03-30 19:14:0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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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
№18 ☆☆☆傲月寒2005-04-01 09:03:4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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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刚看见天雨花这名字,我还奇怪怎么无端地连载起一个评书似的旧小说啦。
№19 ☆☆☆金叶子2005-04-01 15:47: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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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
  
  
☆☆☆傲月寒于2005-04-01 09:03:40留言☆☆☆   
傲月寒姐姐也上来乐
呵呵
有了责任编辑在此
璎璎姐可要加油啊:)
期待姐姐的这篇的刊登
写的饿真精彩
有种梦幻的感觉
这就是姐姐的,魅力吧
微笑
№20 ☆☆☆爱死王菲2005-04-01 22:34:2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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