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佘惠敏的小说

长斋

佘惠敏的文字天生就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以致于不必用华丽的词汇或跌荡的情节来吸引读者，即便是作者写得随意，格调却总是高的。自《扬州鬼》始，就觉得这个作者的文章真是称得上挥洒自如的，看起来在在都是“我也写得出”的平凡句子，全然找不出源自哪个流派，是天然去雕饰的模样。但行文又格外的亲切，仿佛岸边濯足女子，一举一动都以着非常不经意的姿态，嬉笑怒骂极其生动，余味无穷。

这样的文章，是不需钻研，却需往细处看的，因为作者的学问巧思都藏在这里头。《天之骄奴》头一章里写斐豹一边洗澡一边调戏良家妇女，把好好的诗经给译成了无赖白话：“爱叫唤的鸟，躲在河中岛。爱打扮的姑娘，先闯进我心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还不算，竟真叫他碰上了冤家，徐无忧也回以一曲：“你要好心想着我，就挽起裤脚过河来。”（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如此你来我往，众人都为之绝倒。这一节直看得人目不转睛，妙不可言。

所以会觉得，佘惠敏的文字，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有一种活生生的人间面目。你看她写的非鬼即狐，再不就是骄奴大盗，总非常人，理该有些异诡之气的，却偏不是，个个都气息温暖，骨肉均匀，说不出的灵动。看她的小说，就是忽忽然走进某朝某代，遇异人，说故事，听过了，未必尽信，又觉得或者竟是“莫须有”的。这也就够了。